夜色如墨,马文才的房间里只点了一盏孤灯,红请柬在灯光下泛着喜庆的光,却映得他眼底一片沉沉。
他指尖摩挲着请柬边缘,指腹蹭过烫金的“囍”字,声音低哑:“送一张给王清之,他下山了。”
马统应声,又问:“公子,送去哪里?”
马文才抬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随即冷笑一声:“那就邀请杭州所有姓王的人户。”
他倒要看看,这满城姓王的里头,会不会有那个让他牵念的身影。
“是。”马统躬身退下。
“等等,”马文才叫住他,指尖在另一张请柬上顿了顿。
“给恒月也送一张。”他记得恒月与王清之交好,或许……能从她那里听到些消息。
第二天,晨曦微露时,马文才已换上大红的新郎官喜服,锦缎上绣着龙凤呈祥,衬得他身姿挺拔,却掩不住眉宇间的一丝落寞。
他翻身上马,腰间的玉带随着动作轻晃,腰间的玉佩撞击出清脆的声响。
“咚咚咚——”
鼓声震天,唢呐齐鸣,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穿过街巷。
路边挤满了看热闹的百姓,一声声“恭喜马公子”此起彼伏,马文才拱手回礼,目光却在人群中逡巡,像在寻找什么。
没有。
他心头微沉,勒住马缰,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而此时,祝府门外,恒月正蹙眉看着身边的王清之。
她一身深蓝色长衫,身姿挺拔,若不细看,竟看不出是女儿身;王清之也换了男装,袖口一丝不苟,遮住了手臂上的伤口,神色平静。
“你怎么在这里?”恒月压低声音,语气带着不解。
王清之侧头,目光落在祝府朱红的大门上:“你是祝英台的好友,我也曾受马文才礼遇,来道贺是应当的。”
恒月越想越觉得王清之的出现很奇怪。
“你为什么一定要促成马文才和祝英台?”恒月追问,总觉得王清之藏着什么。
王清之转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正要说话,却被祝府的下人打断。
“两位小公子,请进。英台小姐说,请恒月公子进房间一叙。”
恒月应了声“好”,临走前又剜了王清之一眼,快步走进府内。
绕过回廊,在一处僻静的角落,恒月猛地撞见折返的王清之。
“你到底想做什么?”恒月压低声音,语气带着质问。
王清之看着她,忽然笑了笑,声音轻得像风:“恒月,不,恒小姐。”
恒月心头一震,猛地后退半步,震惊地看着她:“你……”
王清之拢了拢衣襟,挡住领口露出的一点素白中衣,眼神坦然:“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你只需知道,今日之后,大家都会得偿所愿,便好。”
她说完,转身走向正厅,留下恒月愣在原地,心头疑云密布。
恒月皱眉:“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王清之从袖中取出一个绣着缠枝莲的肚兜,恒月一见,脸色骤变:“你!”
“在书院同住时发现的。”王清之语气平淡,“别想李代桃僵,带祝英台离开。”
“王清之你敢!”恒月又急又气,却被她拉着往祝英台闺房走,“一起去见见她。”
到了房门口,祝英台看见王清之,惊得站起身:“怎么是你!”
恒月低头嗫嚅:“他知道了。”
“出去!这是我的房间!”祝英台指着门,声音发颤。
王清之笑着迈进门槛:“今日是你大婚,同窗一场该来贺喜,更怕你和文才兄的喜事出意外。”
“你!王清之,为什么你们都要逼我!”祝英台眼圈泛红。
“逼你的不是我。”王清之直视着她,“祝伯父想的是压过欧阳家、杨家,跻身皇亲国戚,不是吗?”
“你怎么知道?”祝英台震惊。
“你父母的婚姻,不就是这般联姻的结果?”
恒月沉默着——朱门对朱门,竹门对竹门,这本就是这个时代的世道常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