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这词儿,周围人群又是一惊。
那可是剧毒,不是闹着玩的,也怪不得赵山下如此重手。
知道的人伸着脖子看着羊油药豆,晓得李宏发是想毒狗。
打围的狗,少说要两三年才能拖出来。偷来使也就算了,损人不利己,纯为了毒死是为啥呢?而且赵家的狗都是好狗啊,人家能不生气吗。
就是那大青龙,在李家不干活,上了赵家都打下过黑瞎子了。有些屯亲看着李茂金,就摆摆头。
看着黑压压的枪口,李茂金倒是冷静了几分,抬手让沈艳娘家人忍住。
他呼出一口气,“你想怎么样。”
“不想怎么样。”赵山摆摆头,“只是想要几句话。”
“几句话?”李茂金怔住,“你想让我说啥?”
“不是你。”赵山把头一转,看住他身旁的沈艳,“是她。”
“我?”沈艳没反应过来,“你想我说啥?”
“就你以前老爱说的话呗。”赵山手往前一挥,王竹走上前,交给沈艳一张短短的字条儿。
李茂金和沈艳都是满脸疑惑,忙攥着纸条一起看。
“啥话啊?”
“我怎么听不明白呢?”
屯亲们好奇,议论纷纷,沈艳的娘家人想往前挤,看清字条的内容。
可李茂金和沈艳用身子挡住,看着字条儿上的内容久久没有回神。
除了他俩没人看清,沈艳把纸条紧紧一攥,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看向赵家院子关上房门的东屋:“这是王桂的意思?”
赵山摇摇头,“不是,这是我的意思。”
沈艳回头看了眼越聚越多的人,转过来看住赵山,把头低下。
赵山也没催,就等着她想。
沈艳头没抬,从喉咙里憋出话来:“我能说,只是别那么多人的时候,我说多少遍都可以,先把我儿子放了,这样行吗?”
看着她的样子,赵山不为所动,“不行。”
“想领你们儿子,就在这儿说。你们多久说,我多久放人。”赵山语气冷淡,“怎么,到你说自个儿的时候,那些话就说不出口了吗?”
“李茂金,我可告诉你了,昨晚我们没想着逮你儿子。是他自己撞到了大哥家布置的地枪上,那都是枪沙,打到哪儿可是没准。”向志明这时添油加火。
李茂金他们虽然不知道地枪是啥,但能听懂“枪”,而且打到了李宏发!
就算打伤打死了,也赖不到赵家头上。
但一下就把紧急性往上拉了不少。
沈艳和李宏金眼睛都含着泪水憋红了。
“赵山。”李茂金罕见地露出一丝求饶的意思,“非得这样吗?”
沈艳有些激动,捶着自己的胸口,看看赵山又看看王竹,“那都小前了,多少年前的事情了?”
她瞪眼看向赵山,颇为不解:“至于吗?”
看着她的反应,赵江也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其实赵山交给沈艳的字条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内容也不是啥高深的。
赵山想让沈艳当众说“我妈是卖大炕的”。
在这种场景,不合时宜的冒出来这种话,初听上去很让人摸不着头脑,不明不白的,跟今儿的事情根本不搭边。
丢人是丢人,丢面是丢面,却没条理。
有点像小孩子赌气时间的话,那种莫名其妙骂出来的“你屁股”一样。
但赵江明白是咋回事儿,轻轻叹了口气。
他爸这是为了王桂,为了讨回她还是个小姑娘受过的凭白污蔑,为了讨回王桂一个大姐带大王竹和王月那么多年心里的委屈,为了他媳妇那些落到田里的泪。
这种一句话的较真,别人不在乎,赵山心里在乎。
旁人不理解,但跟在王桂身后长大的王竹知道姐夫的意思,这是在借李宏发的事情为过去的他们出头。
听到沈艳那句“至于吗?”,王竹攥住枪的手都紧了,眼圈跟着红起来。
赵山听到沈艳说的话,先是有些无语地无可奈何“呵”了一声。
他头略微一低,然后重新抬起来,这个大男人的眸子深深盯着沈艳,看得她都有些心虚扭过头。
赵山一个字一个字,认真地说道:“至于,我今天,就是要较这个真!”
沈艳嘴巴嗫嚅着,几次想要张口却说不出来。
小时候,王桂家条件比她差,她心里就始终觉得优于别人。
跟李茂金说亲家,也是李家家底厚,给的钱多,虽然腿短点儿,也是林场的员工。
比丈夫家境上,又是比赵山他爸一个打围的强。
她始终觉得,就该是一直这样。
可谁知道,赵江一上山全都变了。
往家带肉,打下熊胆挣下不少钱,打下老虎在全林场面前长脸,那天她看着王桂赵江母子高兴的样子,回家难受得饭都吃不下。
谁知转头,赵山还成了坐办公室的。沈艳大儿子李宏发工作还没着落呢,赵江就要去当司机这个肥差,赵兰读书也争气,在屯里都说要出个大学生。
现在,无论是丈夫工作、家境、子女,沈艳全都比不上王桂了。她也就能和家里人聊天的时候,说说过去的事来过嘴瘾,满足内心的虚荣欲望。
可赵山今儿让她当众说这句话,就让沈艳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像是承认什么一样,会抽走她一股心气儿。
看到沈艳紧紧捏住衣角颤抖的手,李茂金望赵山,深深吸了口气:“赵山,我来说行不行?我来说,我当众马上说!”
可他这幅样子也不能打动赵山半分。
“只能她来说,你说不管用。”赵山今天,就是要较这一句话的真。
“啪!啪!啪!”
沈艳突然发了疯,连连用手抽自己两边的脸,“是我不对,是我以前不该瞎说!这样行了吧!行了吧!快把我儿子放了呀呜呜呜……”
见她这幅样子,赵山还是冷冷一句:“你打自己也不好使。有这功夫,那句话早说出口了。”
就在这时,库房内还传来了李宏发拼劲全力的呜呜模糊不清喊叫。
听到大儿子的声音,沈艳实在承受不住了。
她肩膀一松,手垂下来,整个人就像卸了气一样。
沈艳嘴唇颤抖,盯着自己的脚尖。
当她那个“我”字刚出口时,就听到赵家传来推门声儿和脚步。
“这是在闹啥呀?”
沈艳抬起头,就看到王桂面色平静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