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到了——这便是我们的城邦,哀地里亚。”艾迪的声音裹着荒原的凛冽,伸手稳稳扶住麋鹿背上的少年。指尖触到对方衣袖的刹那,竟觉那布料比初融的雪还要温润。
少年环顾着四周,每个人都开始了他们的忙碌,卸货、对账、还有人正与城邦守卫寒暄,话语里混着陌生的乡音与熟稔的笑意。
艾迪看着少年,这少年生得实在太过出挑,象牙白的肌肤在灰褐的城邦背景下近乎发光,尤其是那对尖尖的耳尖,透着玉石般的细腻光泽,即便只是静静站着,也如一幅误入尘嚣的异域画卷。
更惹眼的是他的发色与瞳色——那是从冰蓝向浅粉晕染开的渐变,像极了极地黎明时的天光,与哀地里亚遍地的灰白、土黄、褐红格格不入,仿佛是刻法勒不小心打翻了调色盘,独独为他留了一抹鲜活。
艾迪下意识搓了搓冻得发僵的手,语气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尴尬:“方才已经让人去通报主事了,你放心,定能在这儿好好安定下来……一路奔波,你饿不饿?要不要先吃块麦饼垫垫肚子?”麦饼是商队常备的干粮,虽不算精致,却能抵饿暖身。
“多谢艾迪先生,我并不觉得饥饿。”少年的声音清润如泉水,落在耳畔格外舒服。他确实没有半分饥意,仿佛身体里藏着某种不竭的能量,足以抵御旅途的劳顿。
过了有一会儿,少年抬眼望去,只见一位衣着肃穆的妇人正步履匆匆地走来,深灰色的长袍上绣着暗金色的藤蔓纹样,领口与袖口缀着细碎的黑曜石,腰间系着一条宽幅的织金腰带,衬得她身姿挺拔,气度雍容。
她身旁跟着两位侍女,同样身着素色衣裙,垂着眉眼,步态轻盈如蝶。
艾迪见状,连忙整理了一下衣襟,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见过大长老。”
妇人微微颔首回礼,目光却瞬间落在了少年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藏着洞察世事的智慧,却并无半分审视的锐利:“请跟我来。
少年人跟了上去,一直走,直到走到一座神殿里。
“外邦的少年,既不记得来处,也不知晓姓名……”
妇人转过身,目光落在少年的面容上,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惋惜,随即温和地开口,“不过无妨,总有办法寻到你的根。”
她顿了顿,缓缓自我介绍,“我是哀地里亚的大长老,阿蒙内特,你唤我大长老便好。”
“嗯,大长老。”少年点点头。
阿蒙内特颔首,目光在他的发色与瞳色上停留片刻,缓缓道:“我们虽不知你的来历,但从你的样貌,也能猜出几分。粉蓝色是岁月的颜色,你的头发虽更偏冰蓝,或许男性与女性本就有所不同——毕竟,尖耳朵的男性,我此前从未见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添了几分探究:“不过你也可能并非岁月一方之人。方才听商队的人说,你曾抚摸过一头状态极差的鹿,不过片刻,那鹿便变得比以往愈发振奋?”
“确是如此。”少年坦然承认,“我拥有治愈的力量,那只鹿只是营养不良,我不过是将一丝生机渡给了它。”
“原来如此……无名的少年,若是你不介意,我为你取一个名字吧, 德米特里厄斯(Detri),寓意是生命的守护与延续,觉得长平时可以简称德米特里。”
“很浪漫的寓意。”少年的眼底泛起浅浅的笑意,那抹冰蓝与浅粉的瞳色瞬间鲜活起来,“我很喜欢。”他颔首接受了这个新名字,仿佛这名字本就该属于他。
“这名字确实与你相配。”阿蒙内特的笑容愈发温和,“哀地里亚是信仰死亡的城邦,但即便是与死亡为伴的人,也难免渴望生机的降临——毕竟生与死本就相依相生,缺一不可。所以我斗胆邀请你留下来,在你确定下一个目的地之前,暂且在此驻足。”
“感谢您的包容,大长老,正好我现在还无处可去。”德米特里点点头,选择了留下来。
毕竟他也确实暂时没有方向。
刚刚醒来的时候,望着那一片茫茫雪原,真的都找不到方向──
他敢确信自己是一个方向感很差的人,说不定他靠自己走,走到腿软都只是雪原里面打个转转。
以前似乎迷过很多次路呢……
“对了,孩子,我希望能看看你的真实能力,你应该能做到的远不止于此对吧?”
德米特里思索一下,记忆中对这位老人的印象──她是这次他需要接触的一个关键人物遐蝶的长辈兼养母,是一个很有智慧的女性。
她温柔而果决,对生命她也始终心怀敬畏,即便见惯死亡,面对自身终点时也有着对生命的正视,而非麻木对待。
这是个可敬的人物,在他的存在对于哀地里亚有利的时候,她必然不会伤害他。
“可以的,我虽然忘记来处,忘记了我曾经的名字,但是我的能力却未曾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