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岁爷息怒!万岁爷息怒啊!不是奴才不尽心,只是……只是那乌鸦,那乌鸦叫声邪性,
怕不是……怕不是打并肩王府那边飞过来的……”
崇祯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盯着小太监:“嗯?并肩王府?你怎知道?”
小太监抬起头,脸上还挂着泪珠,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回万岁爷,昨儿个奴才同乡,在并肩王府厨房当差的二顺子偷偷告诉奴才,
说……说王府里养了一群乌鸦,白天不见踪影,晚上就落在府里最高的望楼上。
二顺子有次起夜,还听见管事的训话,说这些乌鸦是王爷的‘哨兵’,灵醒得很,
有点风吹草动就叫,比看门狗还管用呢!”
这话简直是在崇祯心窝上捅刀。他挥挥手,像赶苍蝇一样让小太监退下,
自己则颓然坐回龙床边缘。
小太监的话在他耳边嗡嗡作响,他想起白天王龙挎着那把镶满宝石的倭刀闯进金銮殿的德行——
鸽血红宝石晃得满朝文武睁不开眼,刀鞘故意擦着鎏金柱子划过,刺啦一声,
刮掉的何止是金粉,简直是崇祯脸上的皮。
当时有位御史梗着脖子要谏言,王龙拇指一弹刀镡,寒光闪过,
那老头的官帽缨子就齐根断了。
现在想来,那刀鞘上刻着的繁复樱花纹路,在记忆中扭曲变形,
活像咧着无数张嘲弄的嘴巴,对着他无声狂笑。
那一阵阵乌鸦叫,此刻听来,也仿佛是王龙嚣张跋扈的笑声,穿透夜空,直抵宫禁深处。
第二天五更天,崇祯顶着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坐在冰冷的龙椅上,
一夜未眠让他脸色蜡黄,精神萎靡,活像庙里没睡醒的泥菩萨。
当王龙踩着朝会鼓点,迈着四方步晃进来时,整个大殿的气氛骤然紧绷,
仿佛飘起一股子无形的硝石味儿,刺激着每一位大臣的神经。
这位爷今天果然又换了一把新缴获的倭刀,刀柄上缠绕的金丝在清晨微弱的曦光中反射出刺目的光芒,
晃得站在前排的户部尚书忍不住抬起袖子遮挡。
“臣,王龙,参见皇上!”
王龙的声音洪亮,带着一丝漫不经心,行礼的动作也显得草率。
他不等崇祯开口,便直起身子,拍了拍横在腰间的倭刀,脸上堆起夸张的笑容:
“皇上,您快瞅瞅!这是倭国那位号称‘军神’的大将军的佩刀!锋利无比,吹毛断发!”
他一边说,一边竟将刀横着呈到御前,仿佛那是什么值得炫耀的贡品。
“听说这刀砍过不下三百个朝鲜义军的脑袋,饮饱了血,煞气重得很!
臣费了好大劲儿才弄到手,特意想着,拿来给皇上您当镇纸用,
肯定压得住邪气,镇得住国运!”
他说话时,嘴角甚至还叼着一根细小的牙签,随着话语轻轻晃动,
那副姿态,活像刚逛完菜市口、点评着猪肉肥瘦的屠夫,哪有半分朝见天子的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