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殿暖香萦绕,与咸安宫的潮湿霉味截然不同,精致的雕花窗棂、铺着锦缎的软榻,无一不透着淑妃的尊贵。
伶俐不敢多看,跟着寒露走到殿中,便立刻跪地行礼,声音仍带着哭后的嘶哑:“奴婢伶俐,叩见淑妃娘娘,娘娘金安。”
谢知意已用完早膳,端坐在软榻上,看着形容枯槁,惶惶不安的伶俐,眼中闪过一抹同情。
伶俐是王掌珠从闽国带来的宫女,印象里她总是穿着干净利落的宫装,捧着王掌珠的手炉或帕子,做事稳妥,从不多言,如今却落到这种地步。
“起来吧。”谢知意的声音温和,目光落在她额角的红肿上,指尖悄悄攥了攥帕子,这就是跟着糊涂主子的下场,往后她万不能犯糊涂,一步踏错便是万劫不复,不仅会害死自己,还会连累身边这些真心伺候的人。
伶俐却跪着没有起身,而是膝行半步,双手撑在冰冷的金砖上,额头几乎贴地,哽咽哀求道:“娘娘,求您发发慈悲!主子昨夜在慎刑司受了酷刑,如今躺在咸安宫的破床上,如今气息奄奄,只剩一口气吊着了。奴婢去启元宫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孝期静养,让奴婢来求娘娘发发慈悲。奴婢知道奴婢主子是戴罪之身,不该叨扰娘娘清静,可人命关天,求娘娘开恩!要么赏些止血的伤药,要么允奴婢请位太医过去瞧瞧,哪怕只能让主子多撑一日,奴婢也愿为娘娘做牛做马,报答娘娘的恩典!”
谢知意看着她这般模样,轻叹了口气:“你倒是个忠心的。起来吧,地上凉,仔细伤了身子。”
寒露上前,强行将伶俐扶起。
谢知意端起茶盏,抿了口茶水,缓缓开口道:“你既知王良人是戴罪之身,便该晓得这事有多麻烦。皇后娘娘避而不见,就是怕沾惹是非,本宫若插手,往后少不得被人拿这事做文章,说本宫干涉要案。”
伶俐身子一僵,眼中刚燃起的希望又黯淡下去,声音发颤:“娘娘……奴婢知道为难您,可主子她……”
谢知意话锋一转,“可本宫又实在见不得一条人命就这么没了,不管怎么说,本宫和王良人,同为和亲公主,又进了这大虞皇宫,本该守望相助的。只是本宫虽愿相救,却也不能坏了规矩。王良人身为罪妃,依宫规是不能宣召太医看诊。若本宫为王良人宣召太医,传出去,不仅本宫要受罚,连太医也要跟着遭殃。”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寒露,语气变得笃定:“寒露,你去太医院一趟,请张医女带上止血、镇痛的伤药,让她去咸安宫给王良人诊治。”
“是,娘娘。”寒露领命而去。
伶俐感激不尽,跪下又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行了,你先回咸安宫照顾你家主子吧。”谢知意示意她离开。
谢知意让医女,去咸安宫为王良人治伤一事,余少云很快就知晓了,“她倒是会取巧,居然让医女去。既绕开了‘罪妃不可召太医’的规矩,又能落个‘心善’的名声,倒显得本宫不近人情了。”
吟芳顺着她的话头刻意诋毁道:“娘娘您这话可说到点子上了!淑妃哪是真的心善?分明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她选医女去,表面看是守规矩,实则是算计着用个低身份的医女,既博了‘体恤人命’的好名声,又能把麻烦都推干净。真要是心疼王良人,怎不豁出去请太医?说到底,还是怕担责任,只敢用医女做幌子,给自己脸上贴金!”
她越说越激动,语气里满是不屑:“还有啊娘娘,您想,她明知王良人是戴罪之身,偏要凑上去派医女,说不定是打着别的主意呢!万一医女在咸安宫听了些什么,或是王良人醒了念她的好,往后说不定能借着王良人或是二皇子的由头,再攀扯些好处。淑妃娘娘这心思,可深着呢,哪是表面看着那么端庄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