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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我有家了(3)(2 / 2)

“牛爷爷好!我叫孟屿,是大力的……男朋友。”孟屿上前一步,恭敬地问好,脸上带着真诚的笑容。

“牛爷爷!”大力亲昵地跑过去,挽住老人的胳膊,“孟屿特意来看您呢!还给您带了礼物!”

“哦?男朋友?来看我这老头子?”牛爷爷笑得更开心了,上下打量着孟屿,连连点头,“好,好!小伙子精神!跟大力丫头般配!”

孟屿赶紧转身,从诸葛大圣帮忙提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包装严实的长方形盒子:“牛爷爷,听大力说您年轻时候下矿,腰腿受过寒,阴雨天容易不舒服。这是一套理疗用的护膝和护腰,带远红外和磁疗功能的,您试试看,希望能缓解点。”

牛爷爷接过盒子,沉甸甸的。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做工精良、材质柔软的护具,一看就不是便宜货。

老人脸上的笑容凝固了一瞬,随即是更深的动容,粗糙的大手摩挲着光滑的护具表面,声音有些发哽:“这……这太贵重了!孩子,你有心了……太有心了……”他看向孟屿的眼神,充满了长辈的慈爱和认可。

“您喜欢就好。”孟屿笑着,心里也踏实了。

在牛爷爷家坐了一会儿,听他老人家中气十足地讲了几句当年下矿的“光辉岁月”,三人便告辞出来,走向村子另一头陈伯的家。

陈伯家的小院更安静些,门口挂着一个小小的、刻着“陈记皮具护理”的木牌。

推门进去,一股淡淡的皮革和保养油的味道传来。

一个穿着深色马甲、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梳理得一丝不苟的老人,正坐在工作台前,就着窗户透进来的天光,用细小的工具精心打磨着一个皮包的五金件。

他动作专注而沉稳,仿佛在进行一项神圣的艺术创作。

“陈伯!”大力这次声音放轻了些,带着熟稔的尊敬。

陈伯闻声抬起头,看到大力和诸葛大圣,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当看到孟屿时,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放下手中的工具,摘下了老花镜。

“陈伯好,我是孟屿,大力的男朋友。”孟屿主动上前问好。

“好,好。”

陈伯的声音不高,带着一种手艺人特有的沉静和温和,“大力丫头有眼光。”

孟屿同样拿出准备好的礼物——一个精致的深蓝色丝绒盒子,打开后,里面是一整套顶级的皮革护理工具和几瓶进口的、不同功效的皮革保养油膏。

“陈伯,听大力说您是老行家。这是一点小工具和保养品,听说效果还不错,您试试?”孟屿的语气带着晚辈的请教和尊重。

陈伯的目光落在那些闪着哑光的工具和包装考究的油膏瓶上,眼睛明显亮了一下。

他拿起一把小巧的抛光刷,在指间熟练地转了一下,又拿起一瓶油膏,拧开盖子闻了闻,脸上露出了极其满意的笑容。

“好东西。”

陈伯言简意赅,但语气里的赞赏毫不掩饰。他看向孟屿,点了点头,“懂行,有心了。大力丫头,找了个好小伙。”他对着大力肯定地说道。

大力站在孟屿身边,看着陈伯眼中那份对孟屿礼物品味和用心的认可,嘴角骄傲地向上翘起,像只被夸奖的小孔雀。

她悄悄伸出手指,勾了勾孟屿垂在身侧的手心。

从陈伯家出来,日头已经升高,夏日的阳光开始带上热度。三人走在回老宅的路上,树荫斑驳,蝉鸣依旧。

大力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兴奋和对童年回忆的分享中,脚步都带着轻快的跳跃感。她指着远处一片绿油油的稻田:“孟屿你看!那片田,以前是块大水塘!夏天我们就在塘边钓青蛙,用缝衣针弯个钩,穿上蚯蚓,一钓一个准!有一次我钓到一只特别大的,……”

她正兴致勃勃地要继续讲,忽然对上孟屿看过来的目光。

那目光深邃而专注,带着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一丝极力压抑却依旧清晰可辨的湿润水光?

大力的话瞬间卡在了喉咙里。

孟屿定定地看着她。

阳光下,她的马尾辫梢跳跃着金光,脸颊因为兴奋和微热泛着健康的红晕,清澈的眼眸里盛满了刚才分享童年趣事时的纯粹快乐。

这样鲜活的、仿佛挣脱了所有理性枷锁、回归本真的诸葛大力,美好得让他心尖发颤,也让他心底那片关于自己冰冷童年的荒芜之地,感受到了一种近乎疼痛的暖意和圆满。

他错过了她的童年,错过了她爬树掏鸟窝、摸河蚌、滑草坡、钓青蛙的所有时光。

但此刻,听着她用这样生动的语言描绘出来,看着她在这片滋养她的土地上焕发出别样的光彩,孟屿只觉得一股巨大的、混合着感动、庆幸和深沉爱意的暖流,猛烈地冲击着他的眼眶。

他用力眨了眨眼,将那点不合时宜的湿意逼退回去,嘴角努力扯开一个更大的、带着点傻气的笑容,声音却有些不易察觉的沙哑:“嗯,我听着呢。后来呢?那只特别大的青蛙怎么了?”

大力看着他极力掩饰却依旧泄露端倪的眼神,看着他嘴角那抹带着心疼和宠溺的傻笑,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一下,又酸又软。她忽然明白了那点水光意味着什么。

她不再讲述那只青蛙的结局。

只是微微踮起脚尖,伸出手,用指尖极其轻柔、快速地,拂过孟屿微红的眼角,动作快得像蜻蜓点水,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安抚。

然后,她重新挽住他的手臂,身体更贴近了一些,将刚才的故事轻描淡写地收了尾:“……后来它蹦回水塘里了呗!走吧,外婆肯定给我们留了西瓜!”

她自然地转移了话题,声音恢复了平时的清亮,但挽着他的手臂却收得更紧了。

诸葛大圣走在稍前一点,将身后两个孩子之间无声流淌的浓烈情愫尽收眼底。

她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没有回头,只是脚步放得更慢了些。

回到老宅院子时,果然看到堂屋的八仙桌上,放着切好的、红瓤黑籽的大西瓜,在阳光下散发着诱人的清甜气息。

外公外婆正坐在桌旁,摇着蒲扇纳凉。

“回来啦?”外婆笑眯眯地招呼,“快,来吃瓜!井水湃过的,凉丝丝的!”

孟屿和大力走过去坐下。

大力拿起一块递给孟屿,自己也拿起一块,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冰凉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下一点,她赶紧用手背擦掉,满足地喟叹一声:“好甜!”

孟屿看着她的样子,也笑着咬了一口。西瓜的冰凉清甜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也驱散了他心底最后一点感伤。

他看着大力吃得眉眼弯弯的样子,只觉得岁月静好,不过如此。

这时,外公放下手中的蒲扇,拿起一块瓜,慢悠悠地吃着,目光在孟屿身上停留片刻,又看了看吃得正欢的大力,忽然开口,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孟小子,礼数周全,不错。”

他顿了顿,咬了一口瓜,咽下去,才继续说道,那语气带着点老辈人特有的、不容置疑的肯定:

“以后,跟着大力,常回来。这儿,也是你家。”

他抬眼,目光扫过孟屿,又扫过大力,最后落在诸葛大圣脸上,吐出两个分量十足的字:

“认了。”

外婆在一旁笑着补充:“对!认了认了!小孟啊,以后就是咱家新姑爷了!”

“新姑爷”三个字,带着浓浓的地方口音和毫不掩饰的亲昵,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

噗嗤!

正在埋头啃西瓜的大力,一个没忍住,被瓜汁呛了一下,猛地咳嗽起来,脸颊瞬间涨得通红,也不知是呛的还是羞的。

而孟屿,则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他手里还捏着啃了一半的西瓜,保持着准备咬下一口的姿势,整个人僵在原地。

耳朵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垂开始,一路向上,迅速蔓延至整个耳廓,最后连带着脖颈都染上了一层浓重的、鲜艳欲滴的绯红!

那红晕,比他昨天喝了几大杯茅台还要汹涌澎湃!阳光落在他通红的耳朵上,几乎要透出光来。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喉咙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只发出一个含糊不清的、带着巨大窘迫和气音的:“……啊?”

诸葛大圣看着女儿呛咳的狼狈和准女婿那副瞬间熟透、手足无措的呆愣模样,再也忍不住,扶着桌子笑得肩膀直抖。

院子里,外婆慈祥的笑声,外公沉稳中带着促狭的目光,母亲忍俊不禁的低笑,还有身边大力那带着羞恼和甜蜜的咳嗽声……

“咳咳咳……”大力呛得眼泪都出来了,一边狼狈地用手背擦着嘴角的西瓜汁,一边红着脸、又羞又急地抗议,“外公!外婆!这……这还没订婚呢!叫……叫姑爷也太早了!”

她声音都带上了点颤音,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旁边已经石化的孟屿。

外婆乐呵呵地拍着腿:“早什么早!板上钉钉的事儿!我看小孟好得很!姑爷就叫得了!”

外公没说话,只是慢悠悠地又咬了一口瓜,眼神里满是看透一切的笑意。

诸葛大圣正笑着看女儿女婿的窘态,放在桌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看了一眼来电显示“小青”,接了起来:“喂?……嗯,在呢……哦?中午去饭店?……谁家?……知道了……嗯,行,一会儿过去。”

她挂了电话,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带着点玩味看向众人。

“是小青。”

她放下手机,语气寻常,“说村东头老赵家的小子今天娶媳妇儿,中午在镇上那家‘福满楼’摆酒,让咱们都过去凑个热闹,沾沾喜气。”

她顿了顿,目光似有若无地瞟了一眼还在努力平复咳嗽的大力,又看向孟屿,语气更添了几分意味深长:“哦,对了,青子还特意提了一句,说……”她故意拖长了调子,“……老韩家那小子也去了,还问小青我们什么时候来。就…给大力初中的时候写情书的那个。”

这话一出,院子里的气氛瞬间微妙起来。

外婆和外公对视一眼,没说话,但目光都不约而同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落在了孟屿脸上。

诸葛大圣则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

大力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顾不上刚才的羞窘,猛地扭头看向孟屿,眼神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担忧和急切!

“孟屿!”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点急,“你别听他瞎说!那都是……都是小时候不懂事!我跟他……我跟他一点都不熟!真的!就……就小时候一起玩过泥巴而已!后来……后来他去外地念书,好多年都没见过了!”

她语速飞快,努力澄清,脸颊因为急切而更红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那份生怕孟屿误会、生怕他不开心的紧张,清晰地写在脸上,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

孟屿还维持着捏着半块西瓜、耳朵通红的姿势。

他看着大力那副急得快要跳脚、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看着外公外婆投来的、带着询问意味的目光……

忽然,他低低地笑了起来。

不是尴尬,也不是自嘲,而是那种发自内心的、带着点无奈又无比温暖的笑声。

他放下手里的西瓜,抽了张纸巾擦了擦手,然后侧过身,正对着大力。

他伸出手,没有顾忌长辈在场,带着点安抚的意味,轻轻揉了揉她刚才因为咳嗽和急切而微乱的发顶。动作自然又亲昵。

“傻瓜。”

孟屿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让人安心的力量,清晰地响在安静的院子里,“瞎紧张什么?”

他深邃的目光直视着大力那双盛满担忧的眼睛,眼底是浓得化不开的温柔和坚定。

“我爱你,大力。”

这句话他说得无比自然,如同呼吸,没有一丝犹豫。“这份爱,不是建立在对过去的独占上,而是指向我们共同的、确定的未来。”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字字清晰:“你是我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是我生命里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伴侣。如果连这点微不足道的、属于你童年时光的小插曲我都容不下,都处理不好……”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含笑倾听的外公外婆,最后落回大力脸上,嘴角扬起一个带着自信和宠溺的弧度:“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做你诸葛大力‘无所不能’的未婚夫?”

最后一句,他微微提高了声音,带着点调侃,更带着不容置疑的郑重:“更何况……”

他转头,看向主位上的外公外婆,眼神里充满了感激和一种真正找到归属的踏实:“现在,我也有家了。”

“这里,就是我的底气。”

外公脸上那点审视早已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毫不掩饰的赞许和欣慰,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没说话,但那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外婆更是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连声说:“好!好!说得好!小孟是个明白人!”

诸葛大圣端着茶杯,看着孟屿,眼底也掠过一丝激赏。

而大力……

在孟屿那句“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唯一的、不可替代的伴侣”出口时,她的眼眶就已经开始发热。

当听到他坦然地说出“现在,我也有家了”、“这里就是我的底气”时,那股强忍的酸楚和巨大的感动如同决堤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

滚烫的泪水瞬间涌出,顺着她白皙的脸颊汹涌滑落。

她没有发出声音,只是用力咬着下唇,肩膀微微颤抖,那双清澈的眼睛里,盛满了被深刻理解、被全然接纳、被深沉爱意包裹的巨大幸福和感动。

她看着孟屿,看着他眼底那份毫无保留的信任和爱意,看着他在这片土地上找到的归属和底气,只觉得心口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圆满和安宁填满,再也装不下其他。

“哎哟哟!看看!看看!”

外婆指着泪流满面的大力,笑得合不拢嘴,对着诸葛大圣打趣道,“大圣啊,你这闺女,心是真真儿被小孟给拐跑喽!瞧瞧这眼泪流的,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诸葛大圣也忍俊不禁,放下茶杯,看着女儿那副哭得梨花带雨又满眼幸福的模样,笑着摇头,语气带着点“女大不中留”的调侃:“可不是嘛,养了这么多年,就等着这一天呢。这眼泪啊,我看是甜得很!”

大力被母亲和外婆调侃得更加羞窘,脸上的泪痕还没干,又飞起两朵红云。她跺了跺脚,又羞又恼地喊了一声:“外婆!妈!” 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却掩不住那份被爱包裹的甜蜜。

她下意识地往孟屿身边靠了靠,仿佛那里是她唯一的庇护所。

孟屿看着她哭得通红的眼睛和羞红的脸颊,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他自然地伸出手臂,轻轻环住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带着笑意低语:“别哭了,再哭,‘无所不能的未婚夫’要心疼坏了。”

大力靠在他温热的臂弯里,听着他沉稳的心跳,感受着他无声的支持和那份独属于她的调侃,破涕为笑。

她悄悄伸出手指,在他腰侧轻轻掐了一下,算作回应。

………

黑色的库里南平稳地行驶在通往镇子的乡间柏油路上。

阳光透过全景天窗的遮阳帘缝隙,在车内投下温暖的光斑。车内空调开着,隔绝了夏日的燥热。

按照老规矩和舒适度,座位安排得很“家庭”

驾驶座上坐着诸葛大圣。她握着方向盘,姿态从容,眼神专注地看着前方蜿蜒的村道,偶尔瞥一眼后视镜。

中间独立座椅坐着外公和外婆。

外公依旧坐得笔直,闭目养神,手里盘着一串光滑的菩提子。外婆则好奇地打量着车内豪华的配置,偶尔小声跟外公嘀咕两句“这椅子真软和”。

最后排长座椅是孟屿和诸葛大力。孟屿靠窗,大力挨着他坐在中间位置。

车子驶离老宅所在的宁静村落,视野开阔起来,路两旁是连绵的稻田,绿浪翻滚,在阳光下闪着油亮的光。

远处是黛青色的山峦轮廓。

后排的气氛与前面的沉稳截然不同。

孟屿侧着身,几乎完全面对着大力。他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两人之间的中央扶手上,身体放松地陷进柔软的真皮座椅里,完全没有了在老宅时的紧绷。

宿醉带来的最后一丝头痛早已消散,此刻他神清气爽,嘴角噙着一抹慵懒又带着点探究的笑意。

“哎,”他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开口,带着点哄小孩的好奇,“说说呗?”

“说什么?”大力正看着窗外飞逝的稻田,闻言转过头,对上他亮晶晶带着笑意的眼睛,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她就知道!

“就那个……”

孟屿故意拖长了调子,身体又凑近了一点点,温热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耳廓,“……老韩家的小子。初中给你写情书那个。”

他语气轻松,像是在问“今天中午吃什么”,完全听不出半点醋意或计较。

大力的脸“腾”地又有点发热,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中间排的外公外婆。

外公似乎还在闭目养神,外婆正饶有兴致地研究车窗升降按钮。

她松了口气,转回头,瞪了孟屿一眼,声音也压得低低的,带着点急:“都说了八百遍了!那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就一毛头小子瞎胡闹!我连他信里写了什么都没仔细看!真的!我发誓!”

她急于撇清的样子,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又急又认真,反而让孟屿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谁让你发誓了?”孟屿失笑,伸手轻轻捏了捏她因为着急而微微鼓起的脸颊,触感细腻温软,“我又没说不信你。诸葛大力同志,你这反应……有点过度解读组织意图了啊?”

他故意用上了点“组织”腔调。

大力拍开他的手,没好气地:“那你老问!烦不烦人!”

她嘴上说着烦,身体却很诚实地往他那边又靠了靠,肩膀挨着他的手臂。

“好奇嘛。”

孟屿坦然地耸耸肩,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更舒服地歪向大力这边,像只慵懒的大型猫科动物找到了舒服的靠垫,“我就是想多知道点。想知道……在我没出现的那十几年里,我们天才少女诸葛大力同志,是怎么在这么个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他刻意加重了这四个字)的地方,茁壮成长起来的?”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她清亮的眸子里,声音更柔和了几分,带着一种纯粹的探寻和珍视:

“想知道,除了爬树、摸河蚌、滑草坡、钓青蛙、还有……嗯,收到过情书之外,那个小小的、还没遇到我的大力,还做过什么好玩的事儿?遇到过什么有趣的人?就像……拼图一样,我想把那些我没参与过的碎片,也一块块找回来,拼成一个更完整的你。”

他这番话说得真诚又坦荡,没有一丝一毫的试探或芥蒂,只有满满的好奇和一种想要了解她全部过去的温柔渴望。

大力愣住了。她看着孟屿的眼睛,那里清澈见底,盛满了纯粹的、不带杂质的爱意和探索欲。

原来……他不是在计较,不是在翻旧账,他只是……想多了解她。了解那个他未曾参与过的、属于她一个人的童年和少女时代。

一股暖流瞬间冲散了刚才的羞窘和着急。她心里软软的,又有点酸酸的,为他的这份心意。

“哦……”

她低低应了一声,脸颊的红晕未退,但眼神柔和了下来,带着点不好意思,“……这样啊。” 她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服的下摆,开始努力回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普通小孩那样长大。老韩……他叫韩冬,就住村西头,比我大一届。他爸跟我妈是小学同学。他那时候……嗯,个子挺高的,喜欢打篮球,学习……一般吧。情书……其实就一封,夹在我语文书里,写得很……嗯,很幼稚,什么‘你的眼睛像星星’,‘笑起来像春天’之类的……”

她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一下,带着点对少年情怀的宽容,“后来被三姨婆发现了,把我俩叫到办公室‘教育’了一顿,他就再也没敢了。再后来,他初中毕业就去市里读职高了,很少回来。真的,就是小时候一个玩伴,仅此而已。”

她解释得很详细,这次不再是急于撇清,而是带着一种分享过去的平和心态。说完,她抬眼看向孟屿,眼神清澈:“真的没别的了。我那时候……脑子里除了书和那些稀奇古怪的实验想法,装不下别的。”

她强调着,带着点“书呆子”的自我调侃。

孟屿听得津津有味,嘴角一直带着笑。听到“眼睛像星星”、“笑起来像春天”时,他挑了挑眉,故意凑近她耳边,用气声调侃:“嗯……虽然幼稚,但眼光不错。”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廓,大力痒得一缩脖子,嗔怪地推了他一下:“喂!”

孟屿低低地笑起来,胸腔震动。他顺势握住她推过来的手,包裹在自己温热的手掌里,拇指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轻轻摩挲着。

他没有再追问韩冬,而是换了个方向:“那除了他,你小时候还有没有别的……嗯,‘追求者’?或者特别要好的小伙伴?男生女生都算。”

他问得自然,仿佛在挖掘什么有趣的宝藏。

大力被他握着的手微微发烫,心里却甜丝丝的。她放松下来,靠着他,开始细数:“要好的小伙伴……有啊!隔壁陈伯的孙女,陈小雨,跟我同岁,我们俩经常一起写作业,抓知了……还有牛爷爷的外孙,小石头,比我小两岁,像个跟屁虫……哦对了,还有……”

她絮絮叨叨地说着,那些尘封的、属于乡村童年的温暖记忆,伴随着窗外掠过的熟悉风景——

那棵歪脖子柳树是她和小雨的秘密基地,那片河滩他们摸过螺蛳,那个废弃的打谷场是他们夏天的“游乐场”——一点点鲜活起来。

孟屿专注地听着,时不时插一句嘴:

“小石头现在还怕你吗?”(大力曾提到小石头被她用自制“火箭”(窜天猴)吓哭过)

“你们在打谷场烤红薯没被张奶奶发现?”(张奶奶以凶悍着称)

“你给小雨讲的‘宇宙大爆炸’版本是不是又把人绕晕了?”

他的问题总是能精准地戳中那些记忆里有趣或尴尬的点,引得大力时而笑出声,时而红着脸辩解。

两人头挨着头,窃窃私语,后排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一种亲昵又温暖的私语氛围,与车窗外飞逝的田园风光和前排长辈的宁静形成奇妙的和谐。

中间排。

一直闭目养神的外公,耳朵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微微掀开一点眼皮,从后视镜里精准地捕捉到后排那两个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脑袋,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又缓缓合上眼。

那表情,仿佛在说:小年轻。

外婆则完全没注意到后排的“小动作”,她正兴致勃勃地指着窗外一片开得正盛的荷塘:“老头子,你看!今年荷花开得多好!比去年旺!回头摘点新鲜的莲蓬回去,给孩子们尝尝鲜!”

“嗯,好。”外公沉稳地应了一声,手里的菩提子盘得更光滑了。

驾驶座上的诸葛大圣,透过后视镜将后排那温馨又有点孩子气的“悄悄话”场景尽收眼底。

她嘴角噙着一抹了然又欣慰的笑意,轻轻踩下油门,黑色的库里南平稳地加速,载着一车人,向着热闹的婚宴和充满烟火气的未来驶去。

孟屿听着大力讲述她如何试图用自制“水火箭”(其实就是大号窜天猴加矿泉水瓶)给小石头展示反作用力。

结果把张奶奶晾在竹竿上的新床单崩了个洞的“光辉事迹”,笑得肩膀直抖。他凑到大力耳边,用只有她能听到的气声说:

“我现在特别期待,等我们有了孩子……嗯,希望他/她千万别继承你这‘实验精神’和破坏力。”

他故意顿了顿,看着大力瞬间瞪圆的眼睛,才慢悠悠地补了一句,“……当然,要是像你这么聪明,偶尔崩坏个床单什么的,我这个‘无所不能’的爸爸,应该也能兜得住。”

“孟屿!”大力又羞又恼,这次是真掐了他胳膊一下,换来他更低沉愉悦的笑声。

车子驶过一个路口,远远地已经能看到“福满楼”喜庆的红色招牌。车内的气氛,也如同这夏日的阳光,温暖而明亮。

三个鎏金大字在午后的阳光下闪闪发光,门口扎着喜庆的红色气球拱门,震耳欲聋的《今天你要嫁给我》循环播放着,穿着大红礼服的新郎新娘站在门口迎客,脸上是藏不住的幸福和一点被晒蔫了的疲惫。

诸葛大圣的黑色库里南如同一位沉稳的贵族,缓缓滑入饭店门口略显拥挤的停车区。

深色的车漆在阳光下流转着低调的光泽,庞大而优雅的体型与周围停着的普通家用轿车形成鲜明对比,引来不少宾客好奇的侧目。

车子还没完全停稳,站在饭店门口台阶上抽烟的韩冬就注意到了。

他穿着簇新的藏蓝色西装,打着一条略显花哨的领带,头发抹得锃亮,努力想撑出点“衣锦还乡”的派头。

当看到这台只在杂志或顶级酒店门口见过的庞然大物时,他夹着烟的手都顿住了,眼睛瞬间瞪圆,嘴里下意识地喃喃:“我滴个乖乖……劳斯莱斯?库里南?谁家这么大排场?”

他旁边的诸葛青,依旧穿着他那身标志性的米白棉麻衬衫,袖子随意挽到小臂,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

他正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闻言懒洋洋地抬眼瞥了一下缓缓停下的库里南,嘴角勾起一抹了然又带着点促狭的笑意。

“喏,”诸葛青用下巴朝刚停稳的车子点了点,语气带着点艺术家特有的慵懒和看戏的兴致,“大力的座驾。”

“大力……的座驾?”韩冬一时没反应过来,顺着诸葛青的目光看去。

只见库里南那厚重的对开车门如同舞台幕布般缓缓开启。

先是诸葛大圣动作利落地从驾驶位下来,气场依旧干练。

接着,中间排的车门打开,外公和外婆互相搀扶着下了车,外婆还新奇地回头摸了摸光滑的车身。

最后,后排车门打开。

韩冬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他看到了那个在他少年梦里盘踞了好几年的身影——诸葛大力。

她换了一件简单的白色棉质连衣裙,裙摆及膝,露出纤细笔直的小腿,脚上是一双舒适的白色帆布鞋。

短发随意地散开,脸上未施粉黛,却干净清透得如同雨后初荷。

她正微微侧头,笑着和身边一个高大挺拔的男人说着什么。

韩冬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是更剧烈的跳动!

几年不见,她褪去了少女的青涩,那份聪慧和清冷的气质沉淀下来,糅合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润和……幸福?

这让他心头莫名地一紧。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在大力身边那个男人身上时,那点悸动瞬间被冷水浇灭了大半。

孟屿。

他穿着简单的灰色棉T和卡其色休闲裤,头发还有些刚睡醒的蓬松随意,但身姿挺拔,肩宽腿长,那份随性中透出的沉稳气场,是韩冬身上那套用力过猛的西装怎么也撑不出来的。

尤其是孟屿微微低头听大力说话时,侧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温柔笑意,还有他极其自然地、虚虚护在大力腰后的手……都像无声的宣告。

韩冬的心里瞬间打翻了五味瓶。震惊(大力家这么有钱?)、失落(她身边有人了?)、不甘(这小子凭什么?)。

还有一丝被那台库里南激起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酸溜溜的羡慕嫉妒恨。

就在这时,诸葛青已经笑着迎了上去:“外公外婆!大姐!大力!孟老板!这边!”他声音清亮,瞬间吸引了门口不少人的目光。

韩冬也如梦初醒,赶紧掐灭了烟,脸上堆起自认为最得体的笑容,快步跟了上去。他目标明确,直奔大力。

“大力!”韩冬的声音刻意拔高了几分,带着一种故人重逢的惊喜(至少他自己这么认为),几步就跨到了大力面前,挡住了她和孟屿的路,“好久不见啊!差点没认出来!越来越漂亮了!”

他伸出手,想握手,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了一眼停在旁边的库里南。

大力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弄得愣了一下,脚步顿住。

她看着眼前这个穿着锃亮西装、头发一丝不苟、笑容有些刻意的韩冬,努力在记忆里搜寻那个模糊身影。

“韩冬?”

她迟疑地确认了一下,语气客气而疏离,并没有伸手去握他悬在半空的手,只是微微点了点头,“好久不见。”

她的目光平静,像在看一个普通的、久未联系的同学,没有任何波澜。

孟屿站在大力身侧,将韩冬那点极力掩饰却依旧从眼神里泄露出来的热切和打量尽收眼底。

他嘴角几不可察地向上牵了一下,那笑意很淡,带着点了然,也带着点属于“领地主人”的从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