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随着宋璟的倒台,那场轰轰烈烈却不得人心的江淮禁假币运动,也戛然而止,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原点,假币继续泛滥。
贞小兕得知后,只能无奈摇头:“真是癞蛤蟆爬脚面——不咬人,膈应人。白折腾一场!”
罢相诏书下达那天,鸿胪寺内更是议论纷纷。下班后,贞小兕怀着复杂的心情,回到叔父贞德本位于崇仁坊的宅邸。
一进院门,就看见贞德本正蹲在院子里的石阶旁,面前摆着几个大筐,里面是新买回来的、带着泥土芬芳的大蒜。他挽着袖子,正熟练地扒着蒜皮,准备腌制今年春天的糖蒜。
“回来啦?咋样,今儿个衙门里都炸锅了吧?” 贞德本头也没抬,手法麻利地剥着蒜,空气中弥漫着辛辣又清新的气息。
“嗯呐,叔。都在说宋相公和苏相公的事儿呢。” 贞小兕凑过去,自然地拿起一头蒜,学着叔父的样子帮忙。她将白天听到的议论和自己的观察,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贞德本静静地听着,手里的活儿没停。直到贞小兕说完,他才拿起一个扒得光溜溜的蒜头,在手里掂了掂,慢悠悠地开口:
“宋璟这人呐,是条汉子!杠杠的正直,心里装着朝廷,装着百姓。可有时候啊,那脾气也是真犟,认死理儿,不懂拐弯,容易尥蹶子、得罪人。陛下这回啊,那是没办法喽!” 他叹了口气。
“你得明白,当皇帝,有时候不能光讲对错,还得讲利害,讲平衡。眼下这情况,民怨就跟这满地的蒜皮似的,扑腾得到处都是,不收拾不行了。陛下这是不得不拿出俩分量足够重的来‘顶雷’,把大伙儿的火气给压下去。”
他抬起头,看着贞小兕,目光里透着历经世事的通透:“这叫啥?这叫‘舍卒保车’,不对,这回是‘舍车保帅’!面上是罢了俩宰相,里子是保住了朝廷的体面,更是护住了陛下自个儿至高无上的威信。小兕啊,在官面上混,事儿不能光看表面那点是非对错,得往深里品,细品!这里头的道道,比咱腌这糖蒜的配方还复杂。”
这番就着蒜臭味儿、用最朴素的比喻说出来的道理,如同醍醐灌顶,让贞小兕对这场高层政治风波的本质有了更深刻的理解。
“嗯呐,叔,我懂了。” 她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陛下这是玩了一手漂亮的‘危机公关’和‘牺牲管理’,用宋、苏这两位大佬做‘替罪羊’,有效地转移了社会矛盾,维护了统治系统的整体稳定。从组织行为学来看,这是最高效,虽然也最残酷的止损方式。”
她在心里默默地将这番“蒜香点拨”转化为了更专业的学术语言,记录在脑海中的“分析模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