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启蒙计划？”
“向所有愿意学习的人，无条件开放守护者序列提供的基础知识库。不仅仅是物理和工程，还包括历史、哲学、生物学……尤其是关于宇宙文明、关于‘收割’与‘守护’的真相。”卢卡斯的眼中，星芒微微闪烁，“让他们理解我们为何而战，如今又身处怎样的宇宙格局中。当一个人能够思考更广阔的问题时，狭隘的仇恨和恐惧就会失去部分市场。当然，这需要时间。”
霍恩沉思片刻，缓缓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教育，是比刀剑更根本的武器。我会立即着手。”他顿了顿，看着卢卡斯非人的眼眸，“但是卢卡斯，你也必须小心。你越是强大，越是非人，普通民众在敬畏你的同时，也越容易对你产生隔阂。克伦那些人，正是利用这种隔阂。”
“我明白。”卢卡斯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属于过去的、人性的低沉，“所以，我需要更多地‘在场’。”
离开实验棚，卢卡斯没有返回地心尖塔，而是走向最大的幸存者聚居点——“希望谷”。这是一个利用半塌陷的工业峡谷修建的临时社区，简陋的帐篷和利用残骸搭建的棚屋鳞次栉比，但已经有了基本的供水和净化系统，甚至还有一个由孩子们负责打理的小小菜园，里面种着从守护者数据库里找到的、能够快速生长并提供营养的菌类。
当卢卡斯的身影出现在谷地入口时，原本喧闹的社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感激、崇拜、畏惧、好奇，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退缩。孩子们躲到了大人身后，只探出脑袋偷偷张望。
卢卡斯停下了脚步。他意识到，自己无意识间散发出的能量场，对普通人而言可能是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努力收敛周身流淌的微光，让轮廓更接近记忆中那个普通的工程师卢卡斯。他走向那个小小的菜园，蹲下身，仔细看着那些灰白色的、但生机勃勃的蘑菇。
“长得很好。”他抬起头，对负责菜园的、一个脸上带着雀斑的小女孩微笑着说。这个笑容有些生涩，但足够真诚。
小女孩愣了一下，胆子似乎大了点，小声说：“是……是贝拉奶奶教我们的。她说，这些蘑菇以后能让我们吃饱。”
“贝拉奶奶说得对。”卢卡斯点点头，他伸出手指，指尖泛起点点微光，轻轻点在蘑菇旁的土壤上。一股温和的能量渗入，那几簇蘑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又长大了一圈。“好好照顾它们，也照顾好自己。”
小女孩和周围的人都惊呆了，随即爆发出小小的惊呼和喜悦。这个小小的“神迹”拉近了一些距离。人们开始 cautioly 地围拢过来，向他诉说生活中的琐碎问题：净水器的滤芯有时会堵塞，新发的声波共振器有几个不太听使唤，夜晚峡谷里的风还是很冷……
卢卡斯耐心地听着，偶尔用最浅显的语言解释技术原理，或者承诺会将问题反馈给后勤中心。他没有动用星球意识的力量直接解决所有问题，而是作为一个沟通的渠道，一个权威的信息来源。他让人们感觉到，他是在“帮助”他们解决问题，而非“赐予”他们解决方案。这个过程缓慢而笨拙，却至关重要。
就在气氛逐渐融洽时，一阵骚动从聚居点边缘传来。只见克伦带着十几个人，气势汹汹地闯了进来。他们手持简陋的武器，有的甚至是前政权遗留的、能量濒临耗尽的电击棍。克伦脸上那道疤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
“卢卡斯！”克伦高声喊道，声音在峡谷中回荡，“或者我该叫你……星球之灵？别再伪装了！你用这些小恩小惠收买人心，到底有什么目的？！”
人群一阵骚动，下意识地让开一条路，也将卢卡斯孤立在中央。
卢卡斯缓缓站起身，面对克伦。他的表情恢复了平静，甚至带着一丝怜悯。“克伦中尉，我所做的一切，目的很简单：生存。所有人的生存。”
“生存？”克伦冷笑，“像圈养的牲畜一样生存吗？依赖你不可知的力量，学习你施舍的知识？看看你自己！你还是人类吗？你凭什么代表我们做出选择？凭什么将那些真正强大的知识藏起来，只给我们这些……这些玩具？！”他挥舞着手中的破旧武器。
“真正的强大，不在于毁灭，而在于创造和延续。”卢卡斯平静地回答，“我拥有的知识，很多确实远超现在的理解极限，盲目使用只会带来灾难。我们必须一步步建立基础。”
“谎言！”克伦咆哮道，“你就是想独占力量！我听说地核里还有‘寂灭’的力量残留！那种力量虽然危险，但至少真实！够强大！为什么不让我们接触？你是怕我们变得比你更强吗？”
他的话极具煽动性，部分幸存者的眼神开始动摇。对力量的渴望，对未知的恐惧，是容易被点燃的火药。
卢卡斯看着克伦，也看着那些眼神动摇的人。他知道，单纯的解释已无法说服他们。他需要展示，但不是展示毁灭的力量。
他向前踏出一步。没有光芒万丈，没有能量勃发。但他脚下的地面，那一片焦土，突然开始发生变化。龟裂的土壤微微蠕动，一丝极其微弱的、但纯净无比的绿色能量，如同最纤细的根须，从地底深处探出，然后，一颗嫩绿的、代表着熔炉星古老基因的草芽，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卢卡斯的脚边破土而出。
它不是依靠任何技术催生，而是卢卡斯引导星球本身的生命力量，结合守护者知识库中的基因序列，让这片土地在历经漫长死亡后，第一次诞生了属于自己的、纯粹的生命。
那株小草在微风中轻轻摇曳，脆弱，却蕴含着撼动人心的力量。
“这就是我追求的力量。”卢卡斯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让生命回归，让大地复苏的力量。这比毁灭要艰难千百倍。克伦中尉，如果你渴望力量，我邀请你，加入我们，一起来学习如何让这颗星球，让我们的文明，重新活过来。”
克伦愣住了，他看着那株草芽，脸上的肌肉抽搐着。他身后的追随者中，也有人动容。卢卡斯没有用力量压制他们，而是展示了一条更具吸引力，但也更需要耐心和责任的道路。
最终，克伦狠狠地啐了一口，眼神中的疯狂却消退了些许，取而代之是更深的迷茫和挣扎。他没有再说什么，带着人悻悻退走了。冲突暂时化解，但根源未除。
卢卡斯知道，这仅仅是开始。内部的裂痕，需要更长的时间、更多的耐心和智慧去弥合。
他抬起头，望向铁灰色的天空。在他的感知边缘，一种极其微弱、但带着冰冷恶意的“注视感”，如同针尖般刺入他的意识。那是来自遥远深空的威胁，是悬在新生文明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白昼已然来临，但漫漫长路，此刻才真正踏上征程。焦土上的新绿能否蔓延成草原，风中的烛火能否燃成熊熊烈焰，一切仍是未定之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