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外界的记忆还停留在59年的三年困难时期，加上劳改时发馊的窝头都吃不饱，能有道荤菜，很不错了。
刚坐下，转头就看见秦淮茹提着一篓子刚出锅的窝头放在桌上，她顿时不悦起来，“秦淮茹，你什么意思，怎么着，我回来连顿细粮都不配吃了？”
“妈，您别误会，就是，这个月细粮吃完了。”秦淮茹把小当抱到离她不远的凳子上，低眉顺眼的说道：“家里现在困难，这会又是下旬，细粮早吃完了，您将就将就，等下个月，定量发了，我再买细粮给您补身子。”
“哼，定量定量，到底是不一样了。贾张氏阴阳怪气好一顿嘲讽，顶了我们家东旭的工作，也吃上皇粮了。”
“您别这么说，妈，我也，我也是为了贾家。”秦淮茹低着头，有些委屈，又似是提醒，“东旭户口在厂里，我要是不顶这份工，他去劳改的时候，咱们一家子就得回乡下种地了。”
乡下，种地...
贾张氏闭上眼，深深在吸了口气，终究没在说话，伸手拿过一个窝头，一双筷子在碗里上菜腾飞，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饿，这个字贯穿了贾张氏整个劳改生涯。
想想看，艰难三年期间，连部队都得节衣缩食，监狱里劳改犯的伙食可想而知，更何况贾张氏还被特殊照顾，这两年多来，哪怕过年加餐，她都没在体验过填饱肚子是什么感觉。
现在虽然没有她朝思暮想的白面馒头，但有肉，有汤，还有好多跟刚出锅的暄软的窝头，对贾张氏来说，无疑是一顿饕餮盛宴。
贾张氏目光一扫桌面，精准的夹起一大块肉，塞进嘴里没嚼两下就吞了下去，而筷子上早已夹起的另一块肉，无缝衔接的再次塞进嘴里。
连吃了十好几筷，几乎把碗里可见的肉都吃的差不多时，左手抄起一个窝头，张嘴就咬，一口下去起码三分之一。
她的吃相极为狂野，腮帮子高高鼓起，每一次咀嚼都像是人生最后一口般用力，吧唧吧唧声中，油渍顺着嘴角流到她灰蒙蒙的衣领上也不管不顾，每一口都带着一股子怕别人来抢的狠劲。
小当跪坐在凳子上，被贾张氏这副样子吓呆，她眼睁睁看着碗里那期盼了许久的肉肉，转瞬即逝的消失在奶奶嘴里，捏着筷子，几乎要哭出来。
“妈妈，肉肉。”小当委屈的鼻尖发酸，眼睛里迅速蓄起亮晶晶的金豆子，“肉肉都要被奶奶吃光了，小当也要吃肉肉。”
“喏，这不是有肉么，乖，快吃吧。”秦淮茹在碗里翻了翻，好容易在碗底找到个小拇指大小的碎肉，违心的摸着小当的脑袋，“奶奶好久都没吃肉了，小当是个乖孩子，肯定会孝敬奶奶的，对不对？”
小当才多大，哪里懂得那么多，看碗里那丁点大的碎肉，想起白天时，跟妈妈一起买菜时，自己幻想的大口吃肉的场景，这巨大的落差，让她难过极了，小嘴巴一瘪一瘪，眼看就要哭出来。
再抬头看贾张氏一口咬下半个窝头，都没嚼巴，端着汤碗直接顺进肚子的的极富冲击力的画面，惊恐的倒吸一口凉气。
然后，打个了带着哭腔的饱嗝。
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