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火焰,让小李想起了新兵连。那时,他最怕的就是雨天训练。泥水、寒冷、还有永远也做不完的战术动作,都曾让他心生退意。是班长告诉他:“军人,不是天生的钢铁。这身军装,就是在一次次这样的风雨里,用汗水、泪水,甚至血水,一点点淬炼出来的!”当时他不完全懂,现在,他似乎有点明白了。这暴风雨,不就是最好的淬火剂吗?
队伍在一处相对平缓的洼地停了下来,进行短暂的休整。然而,洼地已迅速积水,很快便没过了小腿。战士们背靠背坐着,互相支撑,节省体力。寒冷像无孔的恶魔,透过湿透的衣物,直往骨头缝里钻。身体不受控制地开始颤抖,牙齿咯咯作响。
“来,唱个歌!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不知是谁起了个头。
“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歌声开始有些零散,带着颤抖,但很快,越来越多的人加入进来,声音汇聚在一起,竟盖过了风雨的喧嚣。这歌声里,没有优美的旋律,只有一种原始的、不屈的力量。它像一道无形的屏障,在战士们周围筑起,将寒冷和疲惫暂时驱散。
小李也跟着大声唱着,他感觉胸腔里有一股热流在涌动,驱散了部分寒意。他看向身边的战友,看到的是同样坚毅的眼神。这一刻,他真切地感受到,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的身前是连长,身后是班长,左右是并肩的兄弟。他们是一个整体,一个在暴风雨中也能巍然不动的整体。
“同志们!”连长的声音再次响起,他站在齐膝深的水中,像一根定海神针,“我们是人民的子弟兵!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今天这风,这雨,就是我们的敌人!我们能不能战胜它?”
“能!能!能!”山呼海啸般的回答,压过了雷声。
短暂的休整后,队伍继续前进。然而,前行的道路被一处山体滑坡堵塞了。泥石流混合着断木,将唯一的通道拦腰截断。
“侦察班,前出探路!其余人员,就地警戒,随时准备抢险!”连长果断下令。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滑坡体很不稳定,雨水还在不断冲刷,不时有碎石和泥土滚落。更危急的是,对讲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求救声——山那边有一个小村庄,暴风雨导致通信中断,情况不明。
时间就是生命。等待救援来不及了。
“党员突击队,跟我上!”连长一把抹去脸上的雨水,第一个冲向滑坡体。紧接着,班长、党员骨干,没有丝毫犹豫,一个个跟了上去。他们用铁锹铲,用手扒,在泥泞和乱石中,硬生生开辟一条生命通道。手指被磨破了,鲜血混着泥水,却无人停下。雨水、汗水、甚至血水,在这一刻交融在一起。
小李不是党员,但他看到连长、班长那奋不顾身的身影,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我也上!”他吼了一声,冲了上去。更多的战士跟了上来。没有命令,没有动员,一种无形的力量将他们凝聚在一起。此刻,他们心中没有“我”,只有“我们”,只有任务!
沉重的圆木,需要几人合力才能抬走;巨大的石块,用撬棍一点一点地挪动。风雨依旧在咆哮,像是在嘲笑他们的不自量力。但战士们用沉默的行动,回应着这一切。摔倒,爬起来;手滑,擦一把再来。他们的动作或许笨拙,身影在庞大的自然灾害面前也显得渺小,但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却仿佛能撼天动地。
不知过了多久,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通道,终于被打通。连长率先钻了过去,战士们紧随其后。当看到山那边村庄里隐约闪烁的灯火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和自豪感油然而生。
他们迅速与村干部取得联系,帮助排查险情,转移危房群众。当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紧紧握着一名小战士的手,哽咽着说“孩子们,谢谢你们,有你们在,我们心里就踏实了”时,所有的疲惫、所有的苦痛,仿佛都在这一刻得到了加倍的补偿。
风,不知在何时小了;雨,也渐渐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丝。天际,透出一抹微弱的亮光,黎明即将到来。
队伍重新集合,准备踏上归途。战士们浑身沾满泥浆,许多人脸上、手上带着伤,军装更是破烂不堪,狼狈到了极点。然而,他们的腰杆挺得笔直,他们的眼神清澈而明亮,仿佛经过这场暴风雨的洗礼,变得更加坚韧,更加璀璨。
朝阳的第一缕金光,刺破云层,洒在这支队伍身上,为他们镀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王大勇连长看着他的兵,看着这一张张年轻而坚毅的面孔,心中充满了骄傲。他知道,经过这一夜暴风雨的淬炼,这些年轻的战士们,军魂已铸!
他们像一群无畏的雕塑,矗立在风雨过后的黎明中。那满身的泥泞,是他们的勋章;那无畏的身影,是共和国最坚固的防线。无论未来还有多少狂风暴雨,他们都已准备好,用血肉之躯,铸就永不褪色的忠诚与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