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样下去... ...”沈昀突然踮起脚,凑到顾夫人耳边说了几句。
顾夫人眼睛发亮,立即点头离去。
三日后,沈怀卿在剧痛中惊醒。
他做了个噩梦。
他梦到,顾辞站在火光里,手持弯刀,没有半分往日的温和。
“顾辞哥哥... ....放了我娘... ...”
他不管如何哀求,梦里的顾辞无动于衷。
沈昀见他睁开眼睛,立马凑过来。
“怀卿哥哥能走动吗?”
沈怀卿试着动了动,断裂的肋骨虽有些疼但应该没什么大碍。
但撑着床头慢慢坐起来:“应该可以。”
沈昀取来一件皮大氅披在了沈怀卿身上,又往他手里塞了个暖炉。
便带着他去到了莫林山的另一侧。
当走过最后一道小路后,沈怀卿的呼吸突然凝滞。
两座墓碑立在月光下,碑前供着云梦城特有的糕点,香炉里三柱线香已经快烧完了。
“怀卿哥哥,很抱歉,你爹娘的遗体被顾庆海一把火烧没了。不过,我让娘亲派人去了趟云梦城。”
沈昀蹲下身,指着墓碑,“从你们旧居的箱里找到了沈伯母最爱的绸缎,还有沈伯父曾提起过的玉雕。”
“你以后若是想他们了,可以来这... ...不要自己一个伤心... ...好吗?”
稚嫩的语气让沈怀卿泣不成声。
“谢谢你...阿昀...”
当日,沈怀卿便在那墓碑旁呆了一夜。
顾夫人来接人时,少年正跪坐在墓碑前,背挺得笔直,肩头积了一层露水。
听到脚步声,他没有回头,只是伸手拂去碑上落叶。
“怀卿,”顾夫人轻声唤道。
他们在顾家相处了五年,也算看着这个孩子长大,如今无父无母,怎叫她不心疼。“该回去了。”
沈怀卿机械起身,跪了一夜的双膝像是感觉不到痛处,眉头也不见他皱一下。
转身时,顾夫人不由一怔。
眼前这个眼神清明的少年,与头一月判若两人。
身后传来枯叶被踩碎的声响,沈怀卿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
“三日后就要入阁了,一年受训。考虑得如何?”
“沈阁主认为我还有选择?”
木青云拄着拐杖走近,目光落在那两座无字碑上。“你当然有。现在转身下山,隐姓埋名过一辈子,没人会拦你。”
沈怀卿带着怒火抬头:“然后让我爹娘死不瞑目?让顾庆海和那些畜生逍遥快活?您明知我不会走,说这些做什么?”
木青云嘴角上扬:“既然如此,还不改口?”
少年发愣,随即反应过来。
双膝触地:“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三日后。
莫林山的清晨总是带着湿冷的雾气。
沈怀卿站在竹屋前的石阶上,盯着远处失神。
“怀卿哥哥,该喝药了。”
沈昀端着药碗从屋内走出,十岁的孩子踮着脚将碗递到他面前。
沈怀卿接过药碗,一口气喝完。
距离那场变故已过去一个月,他的外伤基本痊愈。
“阿昀,师父在哪?”
“爹爹在书房,怀卿哥哥要入阁了吗?”
沈怀卿没有回答,只是揉了揉沈昀的头发,转身向竹林深处的书房走去。
莫林山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普通的几间屋子,但在山里来说很是隐蔽。
这也就是顾庆海为何一直没有找到沈怀卿的缘故。
沈怀卿推门而入时,木青云正用一把小刀削着一块人皮面具。
“来了?”
木青云头也不抬,“明日入阁仪式,你准备好了?”
沈怀卿站在桌前,深吸一口气:“师父,入阁前...我想下山一趟。”
木青云手中的刀停顿了一瞬:“去哪?”
“顾家,我想见一个人。”
书房内突然安静下来,木青云放下小刀,表严肃:“你可知,若被顾庆海,我没办法救你。”
“我知道,但师父放心...”他笑着指向木青云手中的人皮面具,“我不会被发现。”
“为什么要见他?”
沈怀卿低头,“没什么,问一句话而已。”
他想问顾辞,为何将他与母亲的藏身之所泄露给顾庆海。
他想知道为什么。
木青云沉默片刻,突然从抽屉里取出一张新的面具扔在桌上:“不要逗留太久。”
沈怀卿伸手去拿,却被木青云按住:“记住,无论听到什么,看到什么,都不许动手。你若暴露身份,千面阁不会救你。”
“我明白。”
沈怀卿抽出手,小心地将面具收进袖中。
下山的路比想象中漫长。沈怀卿戴着面具,化作了位面容普通的中年男子,混在进城的人群中。
永安城还是如之前一般喧嚣。
顾家大宅的大门紧闭。
沈怀卿站在街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一个多月前,他就是从这里浑身是血地逃出来,而父母却永远留在了里面。
“这位爷,您找谁?”
管家见他在门前徘徊,主动上前询问。
沈怀卿压低声线:“在下求见顾二少爷。”
管家上下打量他一番:“二少爷一月前外出,至今未归?”
“外出?去哪了?”
管家也不太清楚的说道:“我们这些做下人的怎么会知道,不过啊我听说,二少爷和大少爷在一起,想必是出门游历去了。”
游历... ...
沈怀卿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顾庆海害死了他爹娘,顾辞竟然还有心思去游历?明明知道他没死,为何不去找他!
顾辞!你竟这般无心!
他强忍着怒意问:“不知二少爷何时回来?”
“这可说不准。”
管家摇头,“要不您留个口信?”
“不必了。”
沈怀卿转身离开,指甲已经刺破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