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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地,云梦泽。
水天一色,烟波浩渺。一叶扁舟之上,两道身影临窗对坐,中间摆着一局残棋。
一个面容俊秀,气质儒雅的青年,正是张良。他对面,则是一个身材魁梧,面带风霜的中年汉子,此人乃是齐国田氏之后,名唤田都,是六国遗族中颇具财力的一支。
“子房先生,咸阳的消息,想必您已经知道了。”田都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与不甘,他将一枚黑子重重拍在棋盘上,“我们完了!魏钱那个蠢货,被人一锅端了!扶苏小儿非但毫发无损,反而借此机会,将整个关中的财富都吞了下去!我们……我们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他越说越激动,几乎要站起来:“当初我就说,此计太过凶险!扶苏今非昔比,现在好了,我们数年积攒,毁于一旦!子房先生,您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张良没有看他,只是静静地望着窗外的湖光山色,任由微风拂动他的发梢。直到田都的咆哮告一段落,他才缓缓回过头,脸上非但没有丝毫沮丧,
他捻起一枚白子,轻轻落在棋盘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位置,瞬间盘活了整片被围困的白棋。
“田公,稍安勿躁。”张良的声音平和如水,却有着安抚人心的力量,“棋局,还未结束。咸阳的胜负,不过是边角的一场劫争罢了。丢了,固然可惜,却无碍整盘大龙的生死。”
“无碍?”田都瞪大了眼睛,“我们的钱粮尽失,这还叫无碍?子房先生,您莫不是在说笑?”
“我从不说笑。”张良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田公,我且问你,我们最初的目的,是什么?”
“当然是搞乱咸阳,最好能让扶…扶苏那小子身败名裂,让秦国内部自相残杀!”
“说得对,但不全对。”张良放下茶杯,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搞乱咸阳,只是手段,不是目的。我们的最终目的,是‘弱秦’。而让秦国衰弱的最好办法,不是一场小小的粮价风波,而是让它的统治根基,出现动摇。”
他伸出手指,在棋盘上点了点:“此役,我们看似输了。但我们得到了什么?第一,我们成功地将扶苏与胡亥、赵高的矛盾,从暗斗彻底逼成了明争。经此一事,嬴政就算再护短,也不可能对胡亥毫无芥蒂。胡亥此人无谋,无断,日后不是没有机会被我等所利用,这颗钉子,已经深深刻进了大秦的骨头里,日后必将发作。”
田都愣住了,他顺着张良的思路想下去,脸上的怒气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惊疑。
张良继续说道:“第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田公,你以为,我让你们联络各地商贾,真的只是为了在咸阳囤积居奇吗?”
田都下意识地反问:“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张良笑了,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咸阳,是秦之心脏,戒备森严,我们真正的目的,是借此混乱时机,将粮食运到南方!”
“什么?!”田都霍然起身,他终于明白了。
“明面上,所有的商队都朝着咸阳而去,吸引了秦廷全部的注意力。”张良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如同魔鬼的低语,“但暗地里,另一批真正忠于我们的商队,却利用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载着我们筹措的兵甲、铁器,以及在各地悄悄收购的粮食,伪装成南下的普通商旅,一路畅通无阻,避开了所有关卡的盘查,日夜兼程,运往了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