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去疾的命令下达之后,整个东郡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笼罩。赢一带来的黑冰台精锐,以及从周边郡县紧急调来的属下,如同一滴滴水银,无声无息地渗入了东郡的每一个角落。
郡城的档案库,一夜之间被翻了个底朝天。近三个月的所有关卡传验记录,被分门别类,与各县上报的户籍、人员流动记录进行比对。任何一个时间、地点对不上的名字,都会被单独挑出,列为疑点。
城里的客舍、酒家,迎来了许多新的客人。他们出手大方,不问价钱,只喜欢听人闲聊。从掌柜的收入,到伙计的家事,再到最近有哪些奇怪的客人,他们都听得津津有味,并且总能在不经意间,记下自己想要的东西。
陈郡守眼睁睁地看着这些黑衣或灰衣的人,在他的地盘上进进出出,将他治下的一切,都翻了个底朝天。他不敢问,也不敢管,只能每日待在府里,祈祷这群煞星早日抓到真凶,早日离开。
审问,也在同步进行。
与冯去疾那看似温和的问话不同,黑冰台的审问,没有那么多铺垫。
一间临时的监牢里,潮湿而阴暗。一名身材肥胖的商人被一盆冷水泼醒,他哆嗦着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一个面无表情的黑冰台校尉。
“你在城西开了家酒肆,对吗?”校尉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是,是……官爷,小人……小人是良民啊!按时纳税,童叟无欺!”酒店老板吓得语无伦次。
“童叟无欺?”校尉从怀里,掏出了一本小小的账册,扔在他面前。“这是从你家床板夹层里找到的。上面记着,你每坛酒,要兑三成水。给过路客商的酒,兑四成。若是看着像外地来的肥羊,就兑五成。这叫童叟无欺?”
酒店老板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藏得那么隐秘的“秘籍”,怎么会被翻了出来!
“官爷……我……我……”
“我不想听你辩解。”校尉打断他,“我只问你。半个月前,是不是有一队自称来自琅琊的儒生,在你店里包了一个院子,住了五天?”
“是……是有这么回事……”酒店老板吓得赶紧点头,“他们出手阔绰,说是来东郡拜访故友,考据古籍的。”
“他们住了五天,见了什么人,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你一五一十地,全部说出来。”校尉的眼神,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说错一个字,或者漏掉一个细节,我不但要把你这本账册送到郡守府,还会让你尝尝黑冰台的大刑。”
酒店老板的魂都快吓飞了,他再也不敢有半点隐瞒,绞尽脑汁地回忆着那几个儒生的一举一动。
……
类似的场景,在东郡各处不断上演。
一张张看似无关的供词,一个个细小的线索,像无数条涓涓细流,最终汇集到了赢一的案头。
天色渐晚,审问的营帐内,油灯被点亮。
赢一站在地图前,手中拿着几份刚刚汇总上来的报告,一言不发。冯去疾坐在一旁,闭目养神,
“丞相。”赢一终于开口。
“说。”冯去疾眼皮都没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