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半死不活的人,和他记忆里那个蜷在水泥管里、浑身发抖、眼神凶狠又绝望的小身影重叠在一起。
这是他弟弟啊!
他用了多少馒头、多少药、多少日夜,才从鬼门关拉回来的孩子。
那个好不容易学会笑,学会信任,学会叫他“哥”的兄弟。
现在,又因为他,躺在这里,生死一线。
“呃啊。”
项越发出压抑的嘶吼,站在巩沙床边,一拳砸墙上!
“都怪我,都怪我。”他感觉不到疼,又是一拳砸上去,
“我应该早点动手的,要不是我顾忌这个顾忌那个,老幺怎么会...”
他看着巩沙怀里的箱子,心像被刀子绞。
他懂,他太懂了!箱子里面是弄死王堰的东西!
老幺是拿命给他保牌!
什么狗屁证据!什么狗屁前程!跟他兄弟的命比,算个屁!
悔恨像野草一样在他心里疯长。
黑白两道横着走,让人闻风丧胆的项越,此刻佝偻着背,顺着墙滑坐在地上,肩膀抖得不行,手上都是血。
铁汉,铁汉,只是未到伤心处。
眼泪终于憋不住,从指缝里往外涌。
一滴,两滴...混着血水,正好落在巩沙攥着箱子的手背上。
就在液体碰到皮肤的时候,像焊死了的手,手指头轻轻动了一下。
然后,铁皮箱子,“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项越猛地抬头,血红的眼睛盯着巩沙的脸。
他像是明白了什么,疯了一样抓住巩沙的手。
“老幺!老幺!你知道哥来了是不是?你你听见了是不是?”项越嗓子都喊破了,
“你给我撑住了!听见没有!没有老子发话,你不准死!你他妈敢死一个试试!”
他死死攥着巩沙冰冷的手,像是要把自己的寿命传过去:
“你不是最听我的话吗?我让你撑住!”
“你走了,谁给老子挡刀?谁给老子卖命?谁他妈在我被人堵的时候拎刀来救我?老幺!巩沙!你回句话!!”
仪器上的波纹跳了一下,又恢复微弱。
医生护士赶紧上去拉他:“先生,你冷静点!病人需要...”
项越被拉开,眼睛还死死看着巩沙苍,直到被推出抢救室。
门,又关上了。
接下来的等待,长得让人发疯。
项越靠在抢救室门外的墙上,一动不动。
手上的血早就凝住了,和墙灰糊在一起,他也不管。
秦峰给他递水,他不接。
秦父跟他说什么,他好像没听见。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扇门,和里面不知死活的兄弟。
时间一分一秒地熬。
十多个钟头过去,外头天都亮了。
抢救室的门终于开了。
主治医生一脸疲惫走出来,摘下口罩看着项越:
“你弟弟暂时抢回条命,但还不稳定,肺感染风险很大,现在送去ICU,至少观察48小时。”
他停了一下,看向秦父:“另外两位调查组的同志伤势太重,我们尽力了,节哀。”
项越闭了闭眼,身子晃了一下,秦峰赶紧扶住他。
他没管调查组的人,只是哑着嗓子问医生:“巩沙,我弟,他能活,对不对?”
医生看着他血红的眼睛和烂掉的手,叹了口气:“看他自己想不想活了,也看,老天爷收不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