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声音异常含混，嗓子眼里像漏风了一般，嘴中血液不断混杂，随着他的话向下滴答滴答。
悦然眯起眼睛，抬头看着他依旧血流不止的巨大伤口。
正常人脖子被砍了将近一半应该早就死了！可他还在带着自己逃命。
速度甚至越来越快了！
怀里被塞了一包东西，悦然也顾不得到底是什么，由着那包东西沉甸甸的坠在自己衣服口袋里。
风从耳边呼呼的刮过，大片大片黄沙土层飞速向身后掠去
这样快的速度，鼻尖萦绕的鲜血气息也依旧浓郁，悦然不是没有闻过血味，也不是没有给人下过黑手，但也是头一次觉得鲜血带着的那股腥甜味道如此让人窒息。
“出去。”男人的声音很轻，在呼啸的风中几乎微不可闻。
悦然将头再次抬起：“你说什么？”
看到的只有他被鲜血浸透的下巴和已经染红了半边衣服的肩膀。
时间为什么过得这么慢？悦然清楚的看到那些鲜血的痕迹，顺着衣服布料浸染到了他的腰部。
不要再流了，血，不要再流了，这种出血量很快就会死的！
她眼睛瞪大，面部失去了一切表情管理，血液红的让人头昏脑胀。
丢下自己会跑的更快吧，为什么还要回过头来拎上自己呢？现在这种状态来说，自己对他而言也是个不小的负担吧。
还真让她遇上好人了，可惜好人果然活不长。
他要死掉了。
悦然觉得自己发现自己没遇到好人的原因是什么了，因为好人在遇见自己之前都死掉了。
连这么强的好人都死了。
所以说为了救他人而伤害自己的人都是一群蠢东西，那个救了自己的老太太被混混打断了双腿，自己发现时，已经饿死在他那间破草屋里。
现在这个人为了带上自己，伤口鲜血涌动出来的速度比寻常伤口快了太多，他已经被判定了死刑。
悦然来不及想太多，连思索都只是一抬头的瞬间完成。
男人的速度越来越慢，悦然看着身后蠕动看似缓慢其实极为迅速的土黄魔兽。
惊恐的睁大了她的双眼。
偏偏这个男人此时脚步越来越慢，浓重的血腥味儿与身体不堪重负发出的咕噜声交织在一起。
让她想起了一幅不知在哪里看到的景象：一个垃圾山上摇摇欲坠的，长了一只枯萎的花。
悦然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开放，也不知道它什么时候枯萎，只知道它曾经长在过那里。
在那座恶臭满地，连最肮脏的老鼠都不会去爬找的垃圾山上。
它就生长在那里，然后就那么静静的枯萎。
现在她眼前这个男人也要像那朵花一样枯萎了，她不知道那朵花的颜色，不知道那朵花在什么时期开放，更不知道那朵花盛开时的样子。
她只知道他要枯萎了。
他要死了，自己也是。
没有了眼前这个男人的庇护，自己在这种庞然巨物面前，甚至是一只能被随手碾死的蚂蚁。
说不定连蚂蚁都不如。
能活到那么大，靠的就是自己这点自知之明。
她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死亡，就当自己运气不好。
她不是没有见过年纪比自己小，身份比自己尊贵的人在自己前死，也不是没有见过年纪比自己大，实力比自己强劲的人在自己面前死掉。
自己就是靠着运气和只有烂命一条的干劲才让自己活下来的，自己迟早也会死掉，虽然年纪不大，但悦然已经早早领悟了这个道理。
人都会死的，无非早晚罢了。
这是她窝在破烂点的时候听一个不知道哪来的老太婆说的。
那老太婆满脸的褶子，脸皮都向下耷拉着，浑身臭烘烘的，一动，身上的苍蝇就飞起来，嗡嗡的乱叫。
她的脚边时常堆砌着一些不知从哪弄来的尸体，她会将这些已经被掏空了器官的身体进行二次回收。
很多尸体外观看起来尚且是完整的，只要不往胸腔以下看的话。
现在自己也要像那些死人一样将眼睛闭上了。值得庆幸自己应该不会被挖去器官，虽然没有全尸。
眼睛还没闭上，一道水波的能量屏障将自己成球形圈了起来。
一股大力顺着她被提着的后领用力向前甩去。
整个人被男人直接一把丢了出去！
悦然眼睁睁看着男人将自己甩出，回头只能看到半边鲜血的他转身重新迎上了那只土黄色的怪物。
2秒，只有2秒
可偏偏就是这2秒，悦然看到了男人对上怪物不敌，被一掌拍飞又重新冲上去死死拦住怪物。
一声轰然巨响，在怪物头颅附近炸开，怪物和男人双双倒地！
她清晰的看见男人有一只腿被炸成了几瓣，起于身体的部件散落各处。
那些怪物们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争先恐后的钻入地里将男人的身体碎肉吞噬殆尽。
他死无全尸，尸骨无存。
悦然整个人呆愣非常，连自身穿过了一层明显有阻塞感的屏障都没有察觉。
刚刚他明明可以趁着自己还有精力的时候丢下她独自逃跑。
可是……他没有！
他不但没有，而且还用本来可能活下来的机会为自己拖延时间，亲手将自己送了出去。
“所以我说……好人都是一群蠢货。”
呆呆的坐在原地，悦然身上一丝擦伤也无。
再抬头时，已经找不见那座进入黄色土地的丛林了。
男人鲜血仿佛还在眼前缓缓流淌，逐渐腥红的遍布视野中每一个角落。
沉甸甸的坠感拉回了她逐渐飘远的思绪。
悦然伸手从兜里掏出了一块被丝绸方巾包裹的硬物。
长条形状，看着扁平像垃圾场里最长见被压扁的铁片。
“这是什么？”一边说着一边把上面被人精心缠好的绸布拉开。
一片看起来相较于自己得到那些宝石而也不算多么闪亮的金色薄片出现在悦然眼前。
薄片没有什么其他额外的装饰，翻来覆去的也看不出有什么特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