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稼轩缓缓抬起眼皮,目光落在文将白身上。
看着这位风尘仆仆、形容邋遢的中年人,他心中不由生出几分敬佩。
商姜只是一座小小的县城,没有高耸的城墙,只有低矮的城垛,文将白仅凭一千守军,硬生生挡住了数倍于己的敌军一个月。
辛稼轩可是知晓,在这样的条件下,守军将士几乎要日夜与敌军进行肉搏绞肉,稍有不慎便会城破人亡。
他摆了摆手,语气中满是感慨:“没想到啊,这商姜还有如此将才,真是沧海遗珠啊!”这赞叹发完全发自肺腑,没有半分客套的意思。
文将白心中一暖,连忙再次抱拳行礼,神色愈发恭敬:“下官当不得将军称赞,属下只是尽力而为,守住一方疆土罢了。”
他自己也是知晓的,自己只是组织他们守城,而士卒和百姓才是最重要的,如今获得这成果,全靠城中军民同心,绝非他一人之功。
“哈哈哈,好了,不必谦虚!”辛稼轩爽朗大笑,豁达的性格展露无遗,“我们先处理好这些降卒,而后入城再说。”
这笑声如同春风,驱散了文将白心中的些许不安,虽只是第一次见到这位将军,但至少给人的感觉并不是独断专行的。
后续事宜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收编降卒、清点物资、安抚伤兵。
文将白在与齐国忠的交谈中,终于知晓了这位暂领龙骧卫之人的真实身份,居然是在京中闲居了十几年、这段时间才被陛下重新启用的卫国公辛稼轩!
他心中大惊,万万没想到,这位在十几年前与北辽王几乎齐名的统帅,竟会在这般危急时刻亲自领兵前来。
文将白不敢有丝毫怠慢,连忙吩咐手下士卒去通知商姜县令蒋凯之,让其前来拜见。
即便辛稼轩说了不必多礼,但作为下属,礼数周全乃是本分。
蒋凯之得知消息时,正在城中安抚百姓。
听闻此次统御龙骧卫的将领竟是卫国公辛稼轩,他亦是又惊又喜,连忙交代好城中事务,马不停蹄地冲出了商姜县城,向着北面的北湘军大营奔去。
此刻的北湘军大营,早已换了旗帜,龙骧卫的玄色大旗高高飘扬,营地内秩序井然,与方才的混乱截然不同,已然成了龙骧卫的临时营地。
“下官拜见卫国公!多年不见国公风采依旧啊。”蒋凯之一路狂奔,气息早已紊乱,他扶着膝盖,大口喘着气,对着辛稼轩躬身行礼,声音因激动而有些颤抖。
辛稼轩微微笑着,抬手道:“免礼,无需如此多礼。”他目光温和,却带着几分好奇,“你认得我?”
蒋凯之听见辛稼轩的疑问,也是连忙拱手作答:“回国公,下官十年前入京科考,有幸与国公见过一面。”
“原来如此。”听着对方回答,辛稼轩也是微微点头,而后继续问道,“好了,先给我讲讲城中情况。”
他也不再叙旧,而是着眼于此刻商姜县城的状况,这才是他最为关心的事情,唯有清楚城中情况,他才能更好地统筹调配。
蒋凯之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叙旧是肯定不行的,于是定了定神,缓缓开口,将城中的情况一一道来。
随着他的讲述,辛稼轩的脸色渐渐凝重起来。
商姜本是一座有着一万人口的小县城,经过一个月的围困与厮杀,如今只剩下不到五千人。
更让人心痛的是,城中青壮几乎全部战死,留下的多是老弱妇孺,而城中的粮食已经快要告急,为了给士卒青壮供给粮草,老弱妇孺们都不得不缩衣紧食,不少人都已饿得面黄肌瘦。
辛稼轩听到此处,不由心中一叹,眼中满是痛惜。
他虽早有预料,却未曾想商姜的情况竟如此惨烈。
他不再多言,当即下令:“将军中粮草调拨一部分给县城,先解燃眉之急!”
随后,他又细细询问了城中的伤兵数量、防御工事损毁情况,以及百姓的安置状况,每一个问题都问得细致入微,显然是已经在为后续的部署做着准备。
蒋凯之一一作答,心中对这位卫国公愈发敬佩,知晓有他在此,商姜总算是守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