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墟的风雪已弱成细碎的雪沫,贴在脸上凉得像冰丝。青金色神光的余温没入冻土三尺,在冰层下织成细密的光网,将残存的寒气一点点逼出,融化的冰棱垂在岩石边缘,晶莹得能映出天际的流云。齐乐望着许轩转身的背影,那人玄色长袍下摆被风掀起,腰间悬着的“孙武”令牌格外醒目——令牌是青铜铸的,正面刻着孙武持兵书的浮雕,背面是北斗七星纹,此刻正随着许轩的步伐,泛着忽明忽暗的金光,像寒夜里一盏笃定的灯,稳稳悬在风雪里。
“中枢城的气运纽带刚稳,你路上当心。”齐乐的声音被风卷着揉碎,落在许轩耳中时多了几分厚重的沉响。许轩回头挥了挥手,指尖凝出一缕金黄色气运,那光丝在空中绕了三圈,竟化作一根寸许长的短杖,杖头嵌着颗小如米粒的北斗星石。他脚尖轻轻点在冻土上,短杖骤然亮起强光,将他整个人裹成一道流光,朝着北方天际飞去——那方向的云层已透出暖黄的光,是中枢城的灯火,是天玄阁主事在议事殿等待的目光,更是千万生民梦里安稳的炊烟。流光掠过昆仑山脉的雪峰时,还溅起几片带着神光的雪粒,落在下方的松林里,让冻僵的松针瞬间泛了点绿。
夕将梧桐芽小心拢在掌心,嫩芽只有指甲盖大小,泛着淡得近乎透明的绿光,叶片边缘像镶了层细绒,轻轻蹭着她的指尖,痒得像小猫的爪子,又软得能化开战后残留的疲惫。“店里的老壶该续水了,上次走的时候没盖紧,指不定茶宠都在念你浪费灵气。”夕的声音带着笑意,尾音还沾着点没散的暖意。她背后的金色羽翼缓缓收拢,每根羽毛上都凝着细碎的光点,收翼时落下几片,轻得像蒲公英,落在积雪上瞬间融成小小的水洼,水洼里还映着羽翼的残影。
齐乐点点头,眉心间那道银色神纹偶尔闪过一丝微光——那是鬼谷子留下的印记,方才传讯时的叮嘱还在耳畔回响,“海城最近有些异动,让梧桐芽多留意”。他抬手理了理衣襟,青金色神光在袖口绕了圈,化作一道细光缠上夕的手腕,算是暗中加了层防护。两人并肩跃起,金色羽翼与青金色神光在空中交织,划出两道温柔的弧线,朝着东南方的城市飞去——那里有老街区的青石板路,有“苦”茶店门口挂着的铜风铃,还有齐乐提前泡好的碧螺春,是他们暂时能卸下防备的归处。
三小时后,中天域中枢城天玄阁顶层议事殿。
落地窗外是成片的梧桐树,此刻虽已落叶,却有灵气在枝桠间流转,织成一道隐形的防护网。许轩站在全息投影前,指尖划过半空时,带起一缕淡淡的金光,昆仑墟之战的影像立刻在幕布上展开:青金色巨柱撞碎暗红光芒的瞬间,雪粒在神光中震颤,每一颗都清晰得能看见棱角;烛龙反戈时,旧鳞脱落,新的金色鳞片从脊背冒出,泛着温润的光;南洋盟与东欧盟的气运纽带原本是暗灰色,被神光扫过的瞬间,竟透出点点淡蓝与淡红,像濒死的烛火重新燃了起来。
阁老坐在主位上,深色的衣袍衬得他面色沉静,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每三下一顿,节奏稳得像定海神针。他的目光落在影像中西王母消散的画面上——那道暗红身影炸开时,残魂凝成一缕黑丝,拼命想缠上神州的气运纽带,却被神光烧得滋滋作响,最后只留下一声不甘的尖啸,消散在风雪里。“西王母背后的威胁,比我们预想的更藏得深。”阁老的语气沉缓,带着不容置疑的凝重,“海洋深处的黑色祭坛,必须盯紧,灵讯监测器要二十四小时轮值,不能漏过任何异动。”
“南洋盟的气运鼎已恢复三成,当地修士用竹简上的古篆加固了鼎身,之前暗下去的海域,现在能看见渔船的灯火了。”许轩掌心托起一道金黄色气运纽带,光带在空中展开,上面浮现出神州各地的光点,中枢城的光点最亮,海城等几座城市的光点也泛着暖光,只有东南沿海的几个光点,还带着淡淡的灰,“东欧盟的凿齿被九宫阵困住,我们派去的修士正在往阵眼加符箓,只是……”他顿了顿,指尖点向那几道灰光,“各地修士反馈,近期邪祟异动变多,像是在呼应海底的祭坛,尤其是沿海一带,渔民晚上撒网,网住的不是鱼,是缠满黑气的水草。”
议事殿里的众人纷纷点头,坐在右侧的军务主事调出深海监测影像:漆黑的深海里,一座巨大的黑色祭坛静静卧在海沟中,坛身刻满扭曲的纹路,暗红光芒从纹路里渗出来,像血液在血管里流动。祭坛顶端的触手缓缓摆动,每动一下,周围的海水就暗一分,连探照灯的光都被吸了进去。“你先休整一晚,明天让军务司配合你,把气运纽带的防护网铺到沿海,近海一寸都不能漏。”阁老站起身,走过来拍了拍许轩的肩膀,掌心的温度透过衣料传过来,带着安抚的力量,“辛苦你了,守住昆仑,就是守住了神州的第一道门。”
同一时刻,那座临海城市老街区的“苦”茶店。
木门被推开时,门口的铜风铃叮当作响,清越得像泉水叮咚,把店里的暖意都晃了出来。齐乐正坐在柜台后擦紫砂壶,指尖缠着细棉线,一圈圈擦过壶嘴,连壶身上的茶渍都蹭得干干净净——壶是祖传的老物件,连柜台角落的茶宠都跟着他有了灵气。蹲在鸟笼上的凤皇,抬头看见两人,眼睛瞬间亮了,难得口吐人言:“可算回来了!你们走这几天,茶宠都蔫了,尤其是那只紫砂小龟,壳上的纹路都暗得看不见了。”
梧桐芽刚挨着紫砂壶,奇迹似的,壶身上刻着的竹纹瞬间亮了,淡绿色的光顺着纹路流转,像活过来的竹叶在风中摆动,连柜台角落里的干花,都悄悄挺了挺花瓣。“它倒会找地方蹭灵气。”齐乐失笑,指尖碰了碰梧桐芽的叶片,感受到里面安稳的灵气,悬着的心稍稍放下。
夕转身去后院打水——她熟门熟路,齐乐的茶店后院有口老井,井水带着淡淡的灵气,最适合泡碧螺春。金色羽翼展开时,边缘的光点扫过晾在竹匾里的茶叶,原本蜷缩的碧螺春缓缓舒展,翠绿的颜色里透着水汽,香气裹着灵气飘出来,连院角那株快谢的腊梅,都重新绽了两朵花苞。她拿起井边的木桶,刚放下绳子,就看见井水表面泛着一丝极淡的暗红——不是整片红,是一丝丝的,像磨碎的墨汁滴在水里,慢慢散开,碰到底部的青石时,还冒了点细小的黑泡。
齐乐此刻正站在墙边,指尖抚过挂着的旧牛皮地图——这是他从自己那个“失踪”的老爹手中接手这个店后,开店时特意找来的,边缘被磨得发白,上面用朱砂画着神州各地的标记,是他和各地修士约定的平安信号,此刻每个标记都泛着微光,像散落在地图上的小星星。突然,他眉心间的银色神纹猛地亮起,鬼谷子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带着从未有过的急促:“近海发现邪气波动,让夕留意——梧桐芽对邪祟最敏感,别让它离太远!”
齐乐心里一紧,立刻转头看向柜台。果然,梧桐芽已经收起了微光,叶片卷成小小的筒状,淡绿色的光晕缩成一点,紧紧贴在紫砂壶上,像受惊的小动物在躲避什么。他快步走向后院,刚到门口,就看见夕正盯着井水发呆,木桶还悬在半空。“怎么了?”齐乐问道。夕指了指井水,声音带着点凝重:“水里面有邪气,很淡,但能感觉到,像针一样扎人。”
视线从神州转向四海八荒,各方势力风云正悄然涌动,暗潮在各个角落翻涌。
南洋盟的议事厅里,议长握着管仲令牌,站在重建的气运鼎前。令牌是青铜质地,正面刻着管仲的半身像,背面是五谷纹,此刻正泛着淡蓝色的光,稳稳压在气运鼎的左耳上。气运鼎是三足圆鼎,鼎身刻着海浪纹,淡蓝色的光芒从纹路里渗出来,裹着周围修士手中的竹简——竹简上写着上古篆文,修士们念诵时,篆文化作光丝,缠在鼎身上,加固着日渐恢复的气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