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凡的虚影突然动了——他缓缓抬起手,指尖终于触到了碑面。
碎碑"咔"地轻响,一道极浅的指痕烙在石上,像春天第一朵花开时的裂痕。
同一时刻,南荒镇每一户人家的窗棂都轻轻震颤。
王婶在揉面的手突然顿住,面盆里浮起个模糊的人影;阿铁擦亮的火折子"腾"地窜起尺高的火苗,映出张带笑的脸;老张家的破锣自己响了起来,声音里混着句模模糊糊的"我替你们扛过天"。
光雾开始汇聚了。
那是千段记忆凝成的海,有被夺运的庄稼汉跪在田头哭,有被收走灵根的小丫头攥着断簪笑,有被神罚烧了屋子的老匠人蹲在废墟里磨新砖——这些画面叠在一起,竟凝成道模糊的人形,悬浮在碎碑上方。
"成了?"赖瑶攥紧赖雪的手腕,指甲几乎掐进肉里。
"不。"紫菱望着星轨突然扭曲的方向,脸色发白,"天道律令......禁复令!"
人形在半空中剧烈震颤,五官刚显出个轮廓,便"轰"地散成光点。
卜凡的虚影却笑出了声,他抓起心口的断链残片,狠狠拍进自己胸口:"想拦?
晚了!"他的声音震得石堆簌簌落灰,"谁说复活非得走轮回?
我偏要从你们心里——"他吼得喘不过气,虚光却越来越亮,"爬出来!"
散成光点的人形没有消失。
王婶揉面的手突然一抖,面团上印出个浅浅的掌印;阿铁的火折子灭了又亮,亮了又灭,每一次复燃都多了分暖意;老张家的破锣还在响,声音里的笑意越来越清晰。
碎碑"轰"地裂开道缝。
晨雾被风卷开,露出碑缝里的东西——不是石头,不是金属,是带着温度的血肉,粉粉的,软乎乎的,像刚生出来的婴儿的皮肤。
北域边陲的深山里,晨雾还没散透。
砍柴的老周蹲在树桩上啃干粮,突然停了手。
他望着手里的玉米面馍,嘴角慢慢咧开。
风从南边吹过来,卷着点若有若无的暖意,擦过他后颈。
老周摸了摸后颈,那里什么也没有,可他就是想笑——像年轻时被邻村姑娘塞了颗糖,藏在兜里焐化了,甜得人心尖发颤。
"怪了。"他嘟囔着站起身,扛起柴刀往山下走,"今儿这雾里,咋跟有个人拍我肩膀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