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尔薇沿着冬宫宽阔的回廊缓缓走着,心思还沉浸在草药的配比与洛林毫无起色的伤情上。
然而,她很快注意到宫殿内部与往日的沉静不同。
仆役们抱着华丽的帷幔、鲜花和装饰品匆匆穿梭,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忙碌的气氛。
她不禁停下脚步,向身旁的米哈伊尔问道:“这是干什么?宫里怎么突然这么忙碌?”
米哈伊尔保持着恭敬的姿态,低声解释道:
“殿下,这是为了迎接尤苏波夫大公的儿子,阿列克谢·尤苏波夫。他即将抵达首都伏尔格勒,与沙皇陛下和摄政大公进行正式的协商谈判。”
“阿列克谢?”
珂尔薇对这个名字感到完全陌生,她对政治局势向来一窍不通。
米哈伊尔只好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前因后果。
“阿列克谢目前掌控着将近五十万大军,四位大公原有的领土和势力也暂时听他号令。如果这次谈判能够顺利进行并达成协议,叶塞尼亚帝国眼前的这场巨大危机或许就能和平度过。但如果谈判破裂……”
他顿了顿,声音更沉:“可能会爆发大规模的内战。”
珂尔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对权力博弈和战争的前景并不关心,也无力改变什么,便不再多问,继续向前走去。
路过皇宫西侧一处偏僻但守卫森严的宫室时,她停下了脚步。
门前矗立着两台冰冷肃杀的哥萨克型机甲,门内更是可见一排排全副武装、目光锐利的士兵,防守之严密,堪比最重要的军械库。
珂尔薇当然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关押前任沙皇彼得罗夫,以及他的儿子阿廖沙、女儿索菲亚的居所也是囚笼。
作为被废黜且仍有影响力的前皇室成员,对他们的监管异常严格,近乎软禁。
不过,康斯坦丁似乎默许甚至希望珂尔薇与他们接触,因此她拥有随意进出的特权。
大门前的士兵见到她,立刻立正敬礼。
“开门。”珂尔薇轻声说道。
“是!尊敬的殿下!”士兵不敢怠慢,迅速将沉重的门锁打开。
大门缓缓开启,珂尔薇带着身后的米哈伊尔和几名护卫走了进去。
室内的景象与外面冬宫的忙碌华美截然不同,显得冷清而压抑。
她看到前任沙皇彼得罗夫。
那个曾经肥胖的统治者无助地躺在床上,身上带着未愈的伤痕,下巴歪斜,不受控制地流着口水,眼神浑浊,似乎神智已不清醒。
阳台边,索菲亚公主静静地站着。
她拥有一头与珂尔薇相似的冰蓝色长发,但面容永远如同覆盖着一层寒霜,看不到丝毫表情。
她正推着一架轮椅,轮椅上坐着她的哥哥阿廖沙王子。
阿廖沙的头上缠着厚厚的绷带,一只手臂和一条腿都打着石膏,看起来在之前的变故中受伤不轻。
见到珂尔薇进来,阿廖沙黯淡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努力扯出一个笑容,声音非常热情:“哦!早上好啊,珂尔薇!”
索菲亚只是朝着珂尔薇的方向,幅度极小地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珂尔薇也向他们点了点头,将随身带来的一个小药箱放在房间中央的桌子上。
“索菲亚。”她转向那位沉默的公主。
“我给你带来了今天的盘尼西林,还有一些干净的绷带和酒精。”
索菲亚闻言,默默地推着阿廖沙的轮椅,缓缓来到了桌子旁边。
索菲亚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说了句:“……谢谢。”
自从珂尔薇知道,索菲亚和阿廖沙关在这里。那便时常带着药品过来探望。毕竟之前他们就认识,现在也算是有了血缘关系。
作为政变的失败者,他们兄妹与父亲被软禁于此,除了叶卡捷琳娜也就只有珂尔薇还时常过来关心一下。
阿廖沙努力在轮椅上调整了一下坐姿,牵动了伤处让他龇牙咧嘴,但很快又挤出笑容,关心地问道:“洛林那家伙怎么样了?有没有好一点?”
他性格向来大大咧咧,即使在如此境地下,依旧保持着对洛林惺惺相惜的挂念。
珂尔薇看着阿廖沙强撑的笑脸,心中却更加酸楚。她叹了口气,缓缓摇头。
索菲亚虽然从未亲眼见过洛林现在的状况,但从珂尔薇平日的只言片语以及此刻的神情中,知道洛林的伤势远比哥哥阿廖沙的外伤骨折要严重得多。
阿廖沙的伤,至少能看到愈合的曙光;而洛林的神经性瘫痪,连一丝康复的希望都看不到。
看着珂尔薇眼中几乎要溢出的悲伤,一向有些情感表达障碍的索菲亚,沉默了片刻。
然后,她轻轻走上前,伸出双臂,给了珂尔薇一个有些僵硬的浅浅拥抱。
这个拥抱没有任何言语,却胜过千言万语。它仿佛在说:我明白你的痛苦,虽然我无法分担,但至少此刻,你不是一个人。
珂尔薇轻轻拍了拍索菲亚的背,接受了了她的好意。
松开怀抱之后,珂尔薇帮阿廖沙换了块纱布,闲聊了几句就匆匆的告辞了。
离开之后,珂尔薇在米哈伊尔等人的护卫下,朝着冬宫内那座恒温植物园走去,心思逐渐又回到了草药与洛林的病情上。
而此时。
在福尔格勒火车站。
冬宫专属的火车站已完全被首都近卫军与宪兵队封锁戒严,气氛肃杀。
站台上挂满了代表叶塞尼亚帝国的白色双头鹰旗帜,在寒风中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