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被打傻了?
陈斯远忙问道:“荣国府可有信儿送来?”
三女一并摇头,陈斯远蹙眉思量道:“既无信儿送来,料想应无大碍。是了,丁郎中如何的?”
宝钗回道:“丁郎中宝兄弟好似得了离魂之症,此为其所长,让荣国府另请高明了。”
陈斯远顿时玩味起来。暗忖,什么狗屁离魂之症,宝玉那货分明就是装的。
仔细想想,贾政先南下为学差,其后宝玉方才与夏金桂有染,转过年又生了孩儿。江南与京师远隔千里,只怕先前贾政并不知道。此番回转家中听闻此事,这才怒不可遏?
以夏家母女阴毒的性子,不得是为了催婚而故意泄露给贾政的呢。
思量一番,陈斯远便道:“无妨,估摸着宝兄弟过些时日就好了……不得还要好事将近呢。”
迎春、宝钗略略颔首,林妹妹却难掩鄙夷之色。一则鄙夷宝玉无媒苟合,连孩儿都有了;二则鄙夷王夫人毫无担当,因着瞧不上夏家家世,孩儿两岁的也不曾张罗完婚。
黛玉懒得搭理宝玉的破事儿,便转而道:“夫君,咱们年里可要设宴?”
陈斯远笑道:“总要摆一回酒,不过多是同僚、同窗,十五前选一日也就是了。”
迎春就道:“先前我与两位妹妹商议着,大抵是初三、初四回门。宝妹妹,过年时打算接了姨太太与曹家嫂子过来,如此也热闹一些。”
陈斯远笑着颔首,道:“二姐姐与宝妹妹、林妹妹拿个章程就是了。哦对了——”话间他自袖笼里掏出一迭银票来,略略点算分作三份,分别递到三女面前:“胶乳、药铺分润出息,我留下一些,余下六千两每人拿两千。”
迎春道:“也不用夫君贴补,我手头还有不少呢。”
宝钗也笑道:“正是,夫君如今入仕,人情往来哪一样不要银子?还是手头多留一些的好。”
黛玉却不管那些,探手抄起银票便嬉笑道:“你们不要,我要。真真儿是命好,没成想年前还能得了两千两贴补。这般算来,我也不用费尽心力打理家业了,只靠夫君贴补就够用了。”
迎春、宝钗纷纷打趣黛玉惫懒,陈斯远瞧着黛玉作怪的笑模样越看越欢喜。
到得这日夜里,陈斯远也不理黛玉推拒,到底留宿在其房中。
虽顾忌黛玉年不曾真个儿有什么,可也贴皮贴肉,一时蜂忙蝶乱、意急情浓。娇声细作乍停,黛玉跌下身来,一时两足舒开,目开齿合,如昏迷了一般。
二人成婚数月,龙阳手段愈发娴熟,磨蹭之际几回险些动了真章儿。好半晌黛玉回过神儿来,抬手便嗔怪着捶打了陈斯远两下,又低声嘀咕了几句,惹得陈斯远叫屈道:“天地良心,我方才可是动也不曾动。嘶……怎地还咬人。”
黛玉羞恼道:“再乱仔细你的皮!”
陈斯远赶忙搂了玉姿百般哄,方才将黛玉哄好。俄尔,黛玉忽地噗嗤一笑,与陈斯远道:“今儿个琴丫头来寻我,期期艾艾好半晌,方才了一通。我这才知她这些时日为何一直躲着你。”
罢又忍不住掩口笑了半晌,这才嘀嘀咕咕与陈斯远了。陈斯远听罢也忍俊不禁,敢情是因着宝琴年纪,一时闹不清自个儿好好儿的怎么就突然脏了裤子的。
陈斯远便笑道:“亏得妹妹了,不然琴丫头岂不是要等到来年六七月才会解惑?”
黛玉心思一转,便道:“琴丫头的娘,来年夏天要来京师?”
陈斯远颔首道:“薛蝌领了皇商差事,等闲离不开京师,其母留在金陵也是无益,莫不如来京师呢。”
黛玉笑道:“那可热闹了,今儿个香菱还来年入夏,她娘也要来京师呢。”
陈斯远搂紧黛玉笑道:“何止?先前妹妹在荣国府,等闲不得脱身。如今再不一样,那劳什子元宵、端午、七夕,此番定要带妹妹好生热闹热闹。”
“嗯。”黛玉用力点头,不由贴紧了陈斯远。
夫妻两个有一搭没一搭了半晌,待两鼓将过,方才一并歇下。
余下几日,陈斯远照常坐衙。每日一杯清茶、一份邸报,再翻看一会子史书,待捱到午时便施施然回转家宅。
迎春身怀六甲,不好操劳,中路院的庶务便尽数交给红玉打理。
一时三路院各自准备年事。腊月二十八,吴俊打辽东回转,与迎春了辽东庄子情形,迎春思量一番,这才拍板,只待年后过了文契,买下辽东一千两百亩的庄田。
不一日到得年三十,白日里宝钗接了薛姨妈与曹氏到得东路院,入夜时黛玉、宝钗并四下姬妾齐聚中路院。席面置办得极丰盛,参翅鲍肚一应俱全,可比照荣国府却不知俭省了多少。
三桌上等席面,加上赏给下人的酒菜,合起来不过百两上下。换做荣国府,这一夜三五百银子都挡不住。
众女平素便松快,这会子愈发恣意,因年纪相当,便嬉闹着不分大起来。待酒宴过后,又寻了叶子牌耍顽。
众女明日不用早起,自是要守岁,偏生陈大官人没那么好命——明儿大年初一他须得上早朝。
因是陈斯远略略憩了一会子,待丑时过半便往皇城而去。捱到卯正,会仪开始,一应繁文缛节让人昏昏欲睡。直至辰正,圣上赏了福袋,文武百官这才作鸟兽散。
陈斯远回返家中倒头就睡,直到下晌未时才起。
旋即便有晴雯道:“方才荣国府送了信儿来,老太太初三设宴,邀了三位太太一道儿过去呢。”
陈斯远道:“宝妹妹怎么?”
晴雯抿嘴笑道:“薛太太径直婉拒了,只身子不大爽利。”
陈斯远暗忖,只怕宝钗心下恨极了王夫人。错非机缘巧合被宝钗听了去,若真个儿让人坏了其清白,后果简直不堪想象。
陈斯远心下感叹,不怕仇人百般算计,就怕蠢人灵机一动。这等事儿换个稍稍有脑子的就想不出来!陈斯远就纳闷了,薛家如何且不,王夫人就不怕自个儿过后报复吗?亦或是全然没想到自个儿有金榜题名那日?
如今倒好,薛家上下只薛姨妈拗不过情面,与贾家虚与委蛇,余者不拘是曹氏还是宝钗,心下都只当没了贾家这门亲戚。
陈斯远转念一想,如今皇商差事在薛家二房,金陵四大家早就没了薛家,余下三家只怕败亡之日……不远了。
初三日,陈斯远别过宝钗,领着二姐姐迎春与林妹妹便去了荣国府。
因此番是贾母设宴,酒席便摆在了荣庆堂。
开宴陈斯远便与贾琏在前头厅吃茶漫谈。贾琏几次将话头儿转到东宫之上,陈斯远打岔两回,心下顿觉不对。
眼看贾琏眸中热切,陈斯远心下暗忖,这厮莫不是得了东宫指派,此番是来拉拢自个儿的?
越想越觉有可能,唬得陈斯远冷汗淋漓。贾家想死,他陈斯远可不敢跟着陪葬。当下眼珠一转,推许久不曾游逛大观园了,刻下便想故地重游一番。
贾琏正待起身陪同,谁知前头忽有婆子来回话,贾琏听闻有客登门,只好往前头去答对。
陈斯远一溜烟就进了大观园,他本就是想要含糊遮掩过去,谁知略略游逛,往日情形尽数浮现心头,心下不由惦记起了李纨来。
负手而行,一径过了沁芳闸桥,正前面便是玉皇庙,沿甬道而行便是早先自个儿寄居的清堂茅舍。
陈斯远心下感慨,正漫步之际,忽听得一声轻咳。抬眼看将过去,便见一抹嫽俏身形自玉皇庙西面的竹篱栏杆后朝自个儿瞧过来——是凤姐儿。
陈斯远脚步一顿,忙四下观量一眼,眼见无人瞩目,扭头又见凤姐儿没了踪影,这才快步追了上去。
不一刻到得玉皇庙山门前,陈斯远方才登上台阶,内中大门吱呀一声敞开一角,凤姐儿飞快招手,待陈斯远近了,探手扯了陈斯远便进了内中。
眼见凤眸中满是幽怨之色,陈斯远轻咳一声儿笑道:“怎地,二嫂子莫不是寻我负责售后?”
“什么售后?”
奔着男孩儿去的,谁知生了个女孩儿,可不就要售后?
自然,这等诙谐之语陈斯远不好出口,便道:“前头还等着呢,有话快。”
凤姐儿暗自气闷,暗恨陈斯远无情无义。可她又能如何?除非拖了陈斯远一道儿同归于尽,否则拿其是半点儿法子也无。
凤姐儿暗自运气一番,强压下心中愤懑,终究起了正事儿:“大老爷愈发不好,太医只怕熬不过半年。大老爷一走,还要劳烦远兄弟帮着往礼部疏通疏通,好歹让你二哥袭了爵。”
陈斯远讶然道:“袭爵之事朝廷自有章程,我不过无权无势的翰林官儿,又能帮衬几分?”
凤姐儿叹息道:“你是不知,圣上如今待勋贵颇为苛刻。便临昌伯袭爵一事,礼部鸡蛋里挑骨头,足足拖了一年有余也没个定数。”
陈斯远笑道:“二嫂子怕是舍近求远了,莫不是忘了宫中还有娘娘在?”
凤姐儿蹙眉道:“我就怕因着娘娘,此事反倒愈发没个定数了。”
陈斯远沉吟半晌,贾赦中风半年了,再也折腾不起来。不过秋天里贾琏还是往平安州跑了一趟,也不知那平安州的营生贾琏到底参与到什么程度。
另则,贾政、贾琏、贾珍与东宫往来密切,这般看来只怕贾家在劫难逃。
扫量面前的凤姐儿一眼,陈斯远暗自叹息,念及几回露水姻缘,便道:“有些话我不好明言,你愿意信便信,若是不信……便当我胡诌的。当今之际,荣国府形如累卵,一着不慎只怕就要得个抄家灭族。
于我看来,琏二哥袭爵一事拖延下去,未必不是好事儿。”
凤姐儿到底是内宅妇人,又哪里知道多少朝中纷争,当下瞪着凤眼道:“怎么就不是好事儿了?你且分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