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3章 古塞惊变(2 / 2)

狂风卷起的沙砾不再是单纯的遮蔽,而是化作了亿万把微小的、饱含恶意的匕首。它们疯狂地抽打着赢猛的脸颊、脖颈,甚至试图钻进他盔甲的缝隙,每一次撞击都带来火辣辣的刺痛。

他下意识地眯起眼,透过这片狂暴的黄色帷幕,天空的景象却更令人心悸——那轮本该炽烈的日头,竟被沙尘扭曲成一枚巨大的、惨白的瞳孔,冰冷地悬在混沌的天幕上,仿佛垂死的巨兽在漠然凝视着下方蝼蚁的挣扎。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昏黄与惨白交织的背景中,古塞废墟深处,那道红光阵法骤然亮起,其波动不再是涟漪,而是如濒死巨兽心脏的搏动,每一次膨胀收缩都牵引着周遭的空气,扭曲着光线,构成繁复而诡异的纹路,像活物般在石壁上、沙地上蜿蜒爬行,散发出不祥的、令人灵魂战栗的气息(视觉)。

这红光,便是地狱洞开的门扉。

紧接着,那声巨响并非来自天际,而是仿佛从地心深处炸裂开来。

赢猛脚下的地面剧烈震颤,如同巨兽翻身,震波顺着腿骨直冲颅顶,让他牙齿都在咯咯作响。

密集如雨的“噼啪”声瞬间淹没了一切,是沙砾狂暴地敲击着他的精钢胸甲、头盔,以及周围一切裸露的岩石和地面,汇成一片令人绝望的噪音之海。

然而,这物理的喧嚣之下,另一种更恐怖的声音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钻入他的脑海——那是亡灵的集体低语,并非通过耳膜,而是直接在意识深处嗡嗡作响,形成一片混沌、充满恶意的精神泥沼。

更清晰、更致命的,是夹杂其中的特洛伊古语碎片,每一个音节都像冰冷的铁锥,狠狠凿击着他的思维核心,带来撕裂般的剧痛。这无形的攻击比沙砾更甚,让他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狂跳。

他座下的战马早已失控,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又重重刨地,每一次落蹄都加剧着地面的震动感。

旁边的沙狐弓起背脊,喉咙里滚动着威胁的低吼,但细听之下,那吼声中充满了无法抑制的恐惧。

骆驼则不安地喷着响鼻,粗重的气息搅动着充满沙尘的空气。兽群本能的惊恐,如同瘟疫般蔓延,进一步侵蚀着赢猛紧绷的神经。

呼吸变得异常艰难。每一次吸气,鼻腔和口腔都灌满了浓重得化不开的沙尘,带着亿万年沉积的、干涩呛人的土腥气,仿佛在吞咽干燥的粉末。

这气味古老而蛮荒,令人窒息。然而,当他试图靠近那红光屏障的边缘,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扑面而来——那是阵法核心散逸出的冰冷空气,它诡异地穿透了外围的沙尘热浪,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腐朽金属腥气,冰冷、沉重,仿佛吸入了生锈的铁屑和凝固的血液。这气息与沙尘的土腥格格不入,更添妖异。

当他鼓起勇气,试探着将手伸向那红光流转的屏障边缘,指尖传来的并非阻挡,而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粘稠冰冷感,仿佛探入了某种活物的冰冷体液之中。

紧随其后的,是强烈的、令人肌肉痉挛的触电感,并非纯粹的物理麻痹,更像是一种阴冷的能量在侵蚀他的血肉。

这感觉瞬间传遍全身,让他猛地缩回手,心脏狂跳不止。

更沉重的压迫感随之降临。那不是来自风沙,而是源自红光深处、那些正逐渐凝聚的半实体亡灵。

一股无形的、冰冷彻骨的威压如同千斤巨石,轰然压在他的肩头,并迅速蔓延至脊椎。

赢猛感觉自己像被无形的巨手攥住,每一次呼吸都变得异常费力,肺腑仿佛被挤压得无法舒张。

他咬紧牙关,对抗着这源自灵魂层面的重压,额角青筋暴起。红光阵法中,似乎有数条能量凝聚的、半透明的“触手”悄然探出,并非实体,却带着灼人的高温,隔着空气,隔着重甲,直接灼烧着他的精神感知,带来尖锐的、非物理性的刺痛。

与此同时,一股深入骨髓的冰冷寒气,与这灼烧感诡异地并存,顺着他的毛孔、经络向内侵袭,仿佛要将他的血液和骨髓一同冻结。冰与火的极端体验在他体内疯狂撕扯。

赢猛感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内疯狂擂动,每一次收缩都沉重得如同撞击肋骨(脏腑),泵出的血液似乎都带着那腐朽金属的腥气和沙尘的苦涩。

肺部如同被那冰冷的威压和浓重的沙尘紧紧裹住,每一次艰难的吸气都带着灼痛和滞涩感,仿佛吸入的不是空气,而是冰冷的铁砂。

喉咙深处干涩紧绷到了极致,如同被砂纸反复摩擦,吞咽的动作都变得异常艰难,口腔里弥漫着尘土苦涩的铁锈味。

胃部在极度的紧张、恐惧和那诡异能量场的刺激下,不受控制地痉挛抽搐,一阵阵恶心感翻涌上来,混合着口腔里的沙尘味和隐约的胆汁苦涩。

那亡灵的低语和特洛伊语的冲击,不仅作用于大脑,更像是无形的重锤,反复敲击着他的肝区,带来沉闷的钝痛和难以言喻的烦躁。

他甚至能感觉到自己肾脏区域传来一阵阵寒意,那是深入骨髓的冰冷带来的生理反应。

五脏六腑,仿佛在体内经历着一场无声的风暴,被恐惧、痛苦、冰冷、灼热、窒息感轮番蹂躏,几乎要脱离它们原有的位置。整个身体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赢猛死死盯着红光核心——祭坛上那个苍白的身影,南宫颜。她的脸色已非活人的红润,而是一种接近透明的、死寂的灰白。

更可怕的是,她周身似乎笼罩着一层稀薄的光晕,正肉眼可见地、丝丝缕缕地被那诡异的红光阵法贪婪地抽离、吞噬。

这景象比任何亡灵或异兽都更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这绝非寻常的困局或献祭,这是某种超出他认知的、亵渎生命本质的恐怖仪式!

他僵立在原地,身体承受着五感传递来的全方位酷刑,脏腑在翻江倒海,大脑在亡灵低语和古语冲击下嗡嗡作响。

惊疑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住他的心脏,并迅速向四肢百骸蔓延。

是南宫颜引来了这一切?还是她也是这恐怖仪式的牺牲品?这红光阵法到底是什么?那些亡灵为何能发出特洛伊语?它们想做什么?无数个问题在他混乱的脑海中炸开,却找不到任何答案。

恐惧的本能尖叫着让他逃离这片炼狱,远离那吞噬生命的红光和令人疯狂的亡灵低语。

但目光触及祭坛上那抹迅速消逝的苍白,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是责任?是旧情?还是不甘?)如同微弱的火苗,在惊涛骇浪的恐惧中顽强地闪烁了一下。

肩头如山的重压、指尖残留的粘稠冰冷与灼烧刺痛、喉头的干涩血腥、脏腑的痉挛绞痛……所有感官的极致痛苦都在疯狂地警告他:留下就是毁灭!

然而,那祭坛上流逝的生命,那红光中蕴含的未知恐怖,又像无形的钩锁,拽住了他试图后退的脚步。

赢猛的脸颊肌肉在沙砾的抽打和内心的剧烈冲突下微微抽搐,牙关紧咬,几乎要渗出血来。

他的瞳孔在惨白日晕、诡异红光和亡灵虚影之间急速地、惊疑不定地扫视。

每一个感官细胞都在尖叫着危险,每一个脏腑都在哀嚎着逃离,但某种更深层的东西——或许是战士的尊严,或许是未解的谜团,或许是对那苍白身影最后一丝无法割舍的牵绊——将他死死钉在了原地。

下一步是拼死一搏,冲入那吞噬一切的红光?还是调转马头,带着无尽的恐惧和疑问逃离这人间地狱?

巨大的悬念如同那不断搏动的红光阵法,沉重地笼罩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之上,每一次艰难的呼吸,都在为那即将到来的、决定生死的行动积蓄着力量或酝酿着退缩。

他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仿佛要将那满口的沙尘和冰冷的恐惧一同咽下,某个决定正在脏腑的痉挛与大脑的眩晕博弈中,艰难地、痛苦地成形。

就在拓克召唤沙狐骆驼、姬昊率军冲向古塞的同时,远处氐人大军的阵营中,统帅拓跋烈那双如同北极冰渊般的眼眸,也死死盯住了柔然古塞方向冲天而起的沙柱和隐约浮现的暗红光芒。

即便是来自苦寒之地、见惯了极光诡谲的拓跋烈,此刻也感到一阵惊疑不定。

他看到的不是自然的风沙,那沙柱仿佛被无形之手操控,凝聚不散,其中闪烁的暗红色纹路,让他怀中那块封印着一缕极光的冰晶竟产生了轻微的共鸣,发出微不可查的淡蓝荧光。

这异象远超他的常识,那不是军队能做到的事情,更像是……传说中触及世界本源的力量。

尽管距离尚远,那惊天动地的巨响依旧如同闷雷般滚过他的耳膜,随之而来的是一种低沉的、仿佛来自大地深处的嗡鸣,这声音让他坐骑——一头巨大的霜狼——都不安地刨动着爪子,发出畏惧的低吼。

顺风飘来的空气中,除了固有的沙尘味,还夹杂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古老尘埃和某种硫磺气息的怪味,这味道让他鼻子微微发痒,心中警铃大作。

他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从古塞方向弥漫开来,并非物理上的冲击,而是一种精神层面的压抑感,仿佛那片空间的规则正在被扭曲。他指尖划过腰间的刀柄,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但这熟悉的感觉此刻却无法带来丝毫安心。

“国师所说的‘龙纹赤璧引动地脉,勾连异界’……难道竟是真的?”拓跋烈心中骇然,原本只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算计,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渺小和可笑。这突如其来的异象,完全打乱了他的步骤。

他抬起手,制止了身后副将准备趁乱进攻的请示,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干涩:“传令!按兵不动!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那鬼地方半步!”

他需要时间观察,这诡异的变故是灾难,还是……蕴藏着比区区龙纹赤璧更大的、关乎北极之光与世界树秘密的机遇?那双阴鸷的眼睛里,惊疑渐渐被一种更深的、混合着贪婪与谨慎的算计所取代

此刻的柔然古塞,已非之前的残破要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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