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二柱子就摸黑翻出笛子,蹲在院里的老槐树下练《绣荷包》。
他昨儿听瞎子刘拉胡琴学会的调,记在烟盒纸上,这会儿借着月光瞅,音符歪得跟他刻的仙人掌似的。
“初一到十五……”他吹得憋憋屈屈,调子忽高忽低,把树洞里的松鼠惊得“噌”地窜上树,尾巴扫下好些槐树叶。
林凡被树叶砸醒,扒着窗户看他跟树较劲。
“你这是给松鼠唱摇篮曲呢?”林凡喊。
二柱子举着笛子回头,脸上沾着片槐树叶:“凡哥,你听出是《绣荷包》不?瞎子刘说这调讨姑娘喜欢。”
林凡眯眼听了听,半晌憋出句:“像猫挠痒痒,不过比《茉莉花》顺点。”
小花来的时候,手里拎着个竹篮,装着刚烙的糖饼,糖汁把纸都洇透了。
“我娘说今早的糖饼多搁了红糖,甜得很。”她把篮子往石桌上一放,见二柱子还在吹,忍不住笑,“别吹了,再吹蓝溪姐该被你吓跑了。”
二柱子赶紧收了笛子,伸手就去抓糖饼,被小花拍开:“洗手去!看你那手,刚掏过鸟窝似的。”
正擦着手,院外传来车铃声。
蓝溪骑着车停在门口,车筐里放着个小竹笼,里面有只绿蝈蝈,“吱吱”叫得欢。
“我爹逮的,说放院里热闹。”她红着脸说,辫子上别着朵蓝野花,跟她的名字一个色。
丫丫从屋里蹦出来,举着个纸荷包:“蓝溪姐姐!我绣的荷包,给你挂笛子上!”那荷包针脚歪歪扭扭,线还松了好几处。
太阳爬到树杈时,孩子们跟赶会似的涌进来。
那个扎蜻蜓风筝的男孩,今天举着个纸糊的青蛙,肚子鼓鼓的,用绿纸糊的,看着跟真的似的。
“我娘说这叫青蛙跳水,能镇住河里的鱼虾!”他举着青蛙转圈,差点撞翻二柱子的笛子。
二柱子赶紧把笛子往怀里塞:“小心点!这是要给蓝溪姐吹《绣荷包》的!”
林凡教蓝溪做纸灯笼,竹篾在她手里软软的,弯出的圈比圆规画的还规整。
“你看,这样糊纸才平整。”林凡捏着她的手调整角度,蓝溪的手微微发颤,纸角都被捏皱了。
二柱子蹲在旁边看,手里的糖饼啃得跟狗啃似的,渣子掉了一衣襟。
“凡哥,我也学!”他凑过去,竹篾在他手里“啪”地断了,吓得蝈蝈笼里的蝈蝈“吱”地叫了一声。
中午吃饭,二柱子把糖饼掰了一半给蓝溪,自己啃剩下的边。
“这个糖多!”他把糖渣往蓝溪碗里扒,被小花瞪了一眼:“人家自己有。”
蓝溪笑着接过来:“谢谢二柱子哥。”二柱子的脸腾地红了,跟熟透的柿子似的,连脖子都红透了。
下午风软乎乎的,林凡提议去河里摸鱼。
二柱子一听来了劲,脱了鞋就往河边跑,新做的蓝布衫下摆没扎好,飘得跟风筝尾巴似的。
“我给你们露一手!”他跳进河里,溅起的水花打了蓝溪一裤脚,赶紧道歉,“对不住对不住!”
蓝溪笑着说没事,蹲在岸边看,手里还攥着丫丫送的歪荷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