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乾下乡，随机取各府县村庄民调而来。”王夜仅仅瞥了一眼，就随口而出。
“承乾怎么没有上报？”
“上报？上报给你干什么？着急上火、跳脚看戏？”
这话深深的刺痛李世民，不过这次他没有发火，因为他知道，这件事即便上报，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自隋唐开始，中原大地就陷入了缺柴的困境。
盛唐时期，一度到了长安城外无巨木的境地。
乡间百姓甚至将枣树，桑树这类经济作物砍了烧柴。
木炭的价格在古代非常昂贵，唐朝五品官员每天配炭二斤。
而想要在冬季保证取暖，至少要有六至八斤的软木和硬木。
唐朝北地多数人家都有火塘，白天烧软木 3-5 斤（加热火塘），晚上加少量硬木 2-3 斤。
这在将近四个月的寒冷冬季，整个大唐百姓消耗掉的木材无可计数。
这也是为什么古代的山多数都是秃的。
此时的大唐从太行山到江南，其实有大片的原始森林，可仅仅一个朝代，便砍的干干净净。
李世民之所以被触动，是因为这份统计上来的数据，详细记录了贞观四年冬，一年时间内大唐百姓因过冬死亡的人数。
没有大面积成灾害性的冻死，但是却每个地方都有因为过冬而死的不少人口，这个数量加起来，那数字便触目惊心。
说个真实扎心的事，百姓获取木材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远，有的甚至需要到上百里外的无人山区砍柴，运载能力又弱，还是个体力活，山区又充满危险。
种种因素综合下来，还没过冬就先损失一批倒霉的砍柴人。
还有百姓的御寒衣物，初唐棉花尚未普及，冬衣保暖性完全依赖麻布层数和天然填充物。
底层百姓靠草絮加多层粗麻勉强御寒。
中等家庭用丝絮加细麻。贵族穿丝绸加皮裘。
商人有限制，不准用丝绸和皮裘。
也就是说除了权贵阶层，其他阶层的过冬保障都相当寒酸。
即便如此，贵族阶层也时常一场感冒人就没了，何况是底层百姓？
李世民不知不觉眼眶红了，他一直以为经过自己的辛勤治理，百姓的生活怎么着也比以前好太多。
可这份统计却狠狠的打了自己脸，这不是自己曾看到的一两个冻饿而死的流民。
也不会有人告诉自己，天下百姓取柴需要冒着非常大的危险，更不会有人将天下所有因过冬取柴的死亡百姓，呈报到自己桌案。
这就导致了一个地方死几个，十个地方死几十个，一百个地方几百个，大唐国土何其大，百姓分布何其广。
这仅仅是李承乾统计的数十个个府县，就有这么多因为过冬而死的，那整个大唐...
他不敢再想下去。
李世民不知不觉间紧握纸张的手指关节都掐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