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氏棺药的招牌在巷口随风轻晃,不显眼,却自有一股沉静的气度。
叶飞的日子,便在这生与死、药香与木屑交织的方寸之地,如水般流淌开来。
清晨,薄雾未散,叶飞便会打开铺门。
先将那几口成品棺材细细擦拭一遍,虽是凡木,却被他打磨得光滑如镜,榫卯严丝合缝。
然后便开始处理新到的木料,刨花飞舞间,淡淡的木材清香弥漫开来。
他动作不疾不徐,每一次推刨,每一次测量,都带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不像是在做木工,倒更像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
邻家早起的老汉蹲在门口抽烟袋,看着叶飞干活,啧啧称奇:“叶先生这手艺,埋进土里都可惜了喽!”
叶飞只是笑笑,并不多言。
他沉浸在这种纯粹的劳作中,感受着木材的纹理、生命的坚韧与易折。
这与他弹指间崩碎星辰是截然不同的体验,却别有一番踏实与宁静。
日头升高,药铺这边便开始忙碌起来。
叶飞看病,不问贫富,不究贵贱。
诊脉时,他指尖温热,眼神专注,仿佛能将人的病痛看得一清二楚。
开的方子也极其普通,无非是些甘草、柴胡、当归之类,有时甚至就是让病人回去喝点姜糖水,多晒晒太阳。
奇怪的是,那些被别处郎中判了死刑的疑难杂症,到了他这里,几副廉价的草药下去,竟也能奇迹般好转。
城西的王寡妇,儿子咳血数月,家底掏空也未见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来到叶氏棺药。
叶飞诊脉后,只让她去河边采一种常见的芦苇根,配上自家存的陈皮,三碗水煎成一碗。
王寡妇将信将疑,照做后,儿子当晚便咳喘大减,不出半月,竟能下地干活了。
王寡妇提着半篮子鸡蛋来谢,叶飞只取了一枚,温言道:“心意到了便好。”
久而久之,“叶先生是神医”的名声不胫而走,但也仅限于这城南的几条街巷。
因为他从不张扬,且分文不取,只收一句“谢谢”。
有人不解,问他图什么。
叶飞看着门外熙攘的人流,轻声道:“病愈时的笑容,便是最好的诊金。”
当然,叶氏棺药的另一半营生,也免不了与死亡打交道。
城东的李老爷子,是叶飞铺子的主顾之一。
他为自己和老伴早早定下了两口寿材,时常过来摩挲查看,与叶飞闲聊。
这一日,李老爷子没来,来的是他哭哭啼啼的孙子,言说爷爷昨夜在睡梦中安详去了。
叶飞沉默地点点头,带上工具,去了李家。
他没有流露丝毫超凡的气息,就像一个真正的棺材铺老板,量尺寸,检查棺木,指挥着李家的后生们搭设灵堂。
他亲自为李老爷子净身、更衣,动作轻柔而庄重。
当老人的遗体缓缓放入那口他生前亲自选定的柏木棺材时,叶飞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围亲人那撕心裂肺的悲痛,以及一种生命轮回的无奈与必然。
他主持的葬礼,没有繁文缛节,却自有一种让人心安的秩序。
他会根据家属的意愿,念一经文,或是说几句劝慰的话,语调平和,仿佛死亡并非终结,而是一次远行。
送葬的队伍穿过长街,纸钱纷飞,哭声一片。
叶飞走在队伍前列,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心中对死亡这两个字,有了更贴近尘世的感悟。
这不再是修行路上敌人陨落的道消,而是每一个平凡生命最终的归宿,沉重,真实,带着人间烟火的温度。
夜里,铺子打烊。
小院中,小月月坐在小板凳上,晃荡着双腿,一边啃着叶飞给她买的糖葫芦,一边听着邻街传来的、若有若无的办丧事的哀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