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水涛涛,细雨绵绵。
阳光升腾,吹散了岸边残余的妖气与功德。一座孤零零的客栈静立水畔。
那客栈大门敞开,还残存着一些吃食未动。门前地面上,还残存着一些怪异的脚印,散着敞开的笼子与锁链。
水汽氤氲中,一名道人骑着一头比马匹还要高大的青驴,踩着泥水,冒雨而来。
他简单挽着一个道鬓,一身青色大褂,腰间悬着一柄长剑。两缕雪白的鬓发束起,黑白相间的发丝带着一股油然而生的沧桑。
淅淅沥沥的雨水在他的身上,打湿了道袍,也打湿了发丝。那两侧湿漉漉的鬓角紧贴在道人的下巴,勾勒出锋利清晰的下颌线。
道人看起来中年模样,一双眼睛却如婴儿般清澈。他高鼻窄目,眼尾上挑,带着一股锐利。在那成熟俊朗的面孔上,一对剑眉生着长寿尾,微微泛白。
哒。
青驴的蹄子砸在地上,停在了客栈前。那驴打着摆,张嘴吐出一口热气,露出了嘴里的獠牙。道人翻身下马,可以看到青驴脊背上生着鳞片。
显然,这头硕大青驴并非凡物。
道人大踏步的走进了客栈,坐在了席位上,抓起一盘灵果,便大快朵颐起来。
青驴站在客栈前,一双橙黄色的眼睛,却是死死盯着涛涛淮水。
一名白鬓白衣的老人,正踱步走来。
老人面容矍铄,一双金瞳在昏沉雨雾中,好似两轮炽亮的太阳。他的身材魁梧,气血蒸腾,在没有动用任何灵力的情况下,雨水在他头顶三尺,便被血气蒸发。
“来啦?”
那道人抹了抹嘴,伸手一扫桌上的残羹剩饭,指了指自己对面,道:“坐。”
“这十六洞鬼倒是好手段,这些个灵珍,我龙虎山都找不出来。”
老人默然走到桌前坐下,一双眸子瞥向道人:“你若是想要吃,自可问天上要。”
“懒得去。”
那道人闻言,摇头道:“我可不自讨没趣。”
“真的想吃点好的,还不如来找你。”
道人着,咧嘴一笑,青色大袖一挥,取出了一个长条状的瓷盘放在了面前。
老龙君摇了摇头,抬手露出提着的草绳,将一尾淮水鲤放在了盘中。
道人眉开眼笑,当即取出一柄竹刀,自顾自的切开,吃起了鱼脍。
“玄真,你来这里有何事?”
老龙君打量着道人,神色间的温和中,带着一丝复杂。面前的道人,正是当代龙虎山掌教天师,鹤玄真。
“是三宗那几个老法师。”
鹤玄真咽下一口鱼脍,道:“让我来问阴君一件事。”
“讲。”
“他们想来问问,这南国的死者魂魄,如今都是何种状况?”
鹤玄真目光看向远处阴雨笼罩的南方,道:“除了开始的几个月,南汉边境有不少人逃难,被唐军处决丢入淮水。后面这些时日,却没有多少人过来。”
“老法师不对劲。”
龙君金瞳一眯,声音带这一丝莫名的意味,道:“哦?”
“什么不对劲?”
“他们,南汉龙瘟,乃天道降下灾劫。三月内,必有鬼潮起大灾,会有数以万计恶鬼遍布南国,北上食人。”
“而如今已经过去了一年多。”
鹤玄真抬手,筷子点了点南方,道:“别什么鬼潮了,就算是那些紫血的妖孽,这边境也没见多少。”
“所以那群老法师就急了。”
“这不,就叫我来找你聊聊。毕竟阴司的事,您最了解。”
老龙君看着面前随性的道人,玩味道:“真的……是老法师急吗?”
鹤玄真抬起的筷子一顿,嘻笑一声,道:“是我。”
“毕竟,若是真的有那万万恶鬼,我率龙虎山,乃至三宗七门狙杀,所获功德,足以让我举霞飞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