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经纬看着那口显然是为单人准备的棺材,嘴角抽搐了一下,试图讨价还价:“这位……好汉,会不会有些挤呀?我们现在加钱,再买一个位置,还来得及吗?”
那四个抬棺的壮汉如同泥塑木雕,对张经纬的话毫无反应,只是默默地调整了一下肩扛棺材木杠的位置,等待着他们进入。
张经纬想起那老板“过时不候”的警告,把心一横,咬牙道:“管他的了!挤就挤吧!钱明,我先挤进去,你……你压上来!”
钱明一脸为难:“少爷,这……要不还是我垫在
张经纬没好气地低骂:“滚蛋!老子不压男人!少废话,快些吧,莫要误了时辰,二十两银子就打水漂了!”
主仆二人也顾不得许多,手忙脚乱地先后钻进了那口狭窄的棺材里。张经纬身材还算匀称,钱明则更为壮实一些,两个大男人挤在原本设计给一人的空间里,几乎是脸贴脸,胸压胸,连呼吸都变得困难。棺材盖从外面被轻轻合上,发出“咔哒”一声轻响,似乎还上了某种机关锁。
紧接着,两人便感觉身体一轻,棺材被稳稳地抬了起来。一阵有节奏的摇晃感传来,伴随着抬棺壮汉沉稳而快速的脚步声。他们似乎被抬着穿街过巷,走了约莫一刻钟,周围的声响发生了变化,传来了清晰的、哗啦啦的水声,以及轻微的波浪拍打声。
“看样子是换到船上了。” 张经纬在黑暗中低声说道。长安城内水道纵横,尤其是贯穿城东到城西的漕渠,确实是隐秘移动的理想路线。
棺材在水上漂浮了大约半个时辰,期间只能听到单调的划水声和隐约的市舶司巡夜官船的号子声。终于,又是一阵剧烈的晃动,棺材似乎被抬上了岸,紧接着,传来了车轮碾过石板路的轱辘声——他们被装上了马车。
马车行驶了几刻钟,再次停下。棺材又一次被抬起,开始了新一轮的颠簸摇晃,这次似乎是走在不平整的小路或者巷弄里。
就在张经纬和钱明被晃得七荤八素、几乎快要吐出来的时候,晃动终于停止了。棺材被轻轻放下,外面传来那个熟悉的、毫无感情的声音:
“客官,黄泉路到了。”
棺材里的两人早已憋闷难耐,迫不及待地想要出去。张经纬用力向上顶了顶棺材盖,却发现纹丝不动,似乎从外面被锁死了。他这才想起进来时那“咔哒”一声。
“好汉!劳驾开开门!” 张经纬喊道,又忍不住追问了一句,“那个……回去的时候,也是……这样的流程吗?”
外面一片寂静,那四个壮汉如同蒸发了一般,没有任何回应。
就在张经纬考虑要不要暴力破棺时,“咔哒”一声轻响,棺材盖从外面被打开了。刺眼的白色烛光,照射进来,让习惯了黑暗的两人一时睁不开眼。
他们狼狈地从狭窄的棺材里爬出来,大口呼吸着略带潮湿和霉味的空气。眼前是一条幽深、仅容两人并肩而行的地下暗道,两侧是粗糙的砖石墙壁,壁上每隔一段距离便插着一支燃烧着绿色火焰的火把,映得通道内鬼气森森。暗道前方,隐约传来鼎沸的人声,其嘈杂程度,竟丝毫不亚于白日里长安的东西两市!
他们顺着通道往前走了几十步,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巨大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石窟出现在眼前,石窟内灯火通明,但多是那种白色的异火,人影绰绰,竟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地下市场!
在进入这片喧嚣市场的人口处,设有一个简单的摊位,后面坐着一个头发花白、脸上布满褶皱、戴着一个狰狞鬼怪面具的老妪。她用沙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说道:
“客官,进去之前,得先买个面具。这里的规矩,不见真容。”
张经纬被这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半开玩笑地说道:“吓我一跳!我还以为得喝汤呢!”
那老妪似乎没听懂他的玩笑,或者说根本不在意,只是重复道:“一个面具,一百两银子。”
“一百两?!” 张经纬这次是真的气笑了,“哈哈,我早就猜到你们会来这一手!层层加价是吧?幸好本少爷早有准备!” 他得意洋洋地从钱明背着的包袱里取出两个面具,自己戴上一个做工精致、泛着幽光的翡翠面具,又将一个普通的木质面具递给钱明。
那老妪见状,沉默了一下,不再言语。
就在这时,老妪身后的阴影里,转出一个同样戴着面具,但身段窈窕、听声音颇为年轻的女子。她凑到老妪耳边,低声说道:“阿婆,看来那两人不是第一次来咱们这儿的生瓜蛋子呀,竟然自备了面具。”
老妪微微颔首,用更加低哑、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吩咐道:“不管是不是第一次,去告诉坊主,来了条看起来挺肥的‘大鱼’,留意着点。”
那年轻女子点了点头,身影再次悄无声息地融入了阴影之中。而张经纬和钱明,则已经迫不及待地踏入了这片光怪陆离、充满了未知与诱惑的——长安鬼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