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堂之内,一片沉寂。
冯灵眼眸低垂,手掌落于扶手,不言不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大殿安静依旧。
不知过去了多久,女子忍不住抬头。
金黄御座之上,一道赤影端坐,单手撑着脸颊,重瞳平静而无波澜。
彼此目光于半空交织,淡漠的轻语在殿堂回荡:
“求道之路,崎岖磨难,谁都有可能倒在半途。”
张元烛手掌缓缓放下,背靠御座,眼神深处掀起丝丝涟漪。
周芷与他同出姜水城,一起加入仙兵谷,年幼时在道峰有所交集,也曾在御兽秘境并肩而行一段路途。
算得上一位友人!
青年心中轻叹:
‘对方天资并不出众,能走到练气巅峰已经是极限了,破关筑基太过勉强。’
他斩断心中涌现的杂念,俯看女子,神情郑重,一字一字吐出:
“告知苍雷、瀚海、灼阳、神捕门,我回来了。”
“诸多弟子,无论身在何处,都要在两个月内赶往金陵。”
女子神情振奋,站起身来
拱手,行礼:
“遵明皇令!”
她知道仙兵谷,不,整个古崖山都将发生剧变。
张元烛手掌抬起,轻轻挥动,示意其离去。
冯灵起身,缓步退去。
她要以最快的速度,将消息散播出去。
仙兵谷道子,明国明皇,灼阳法脉未来山主,回归了。
随着女子离去,宫殿之内,只剩下张元烛一人。
他手掌一翻,一方阵盘、两张青金符篆,浮现在掌心。
他手掌落下,将罗盘、符篆递到了大黄面前:
“替我去一趟仙兵谷,山门之前,直接撕裂一张符篆。”
“汪~,仙兵谷?”
大黄兽瞳中带着疑惑,却还是伸出爪子,接过了阵盘、符篆。
“道主,我现在就去。”
“不急,可在金陵城中稍稍游玩一番再走。”
张元烛手掌摸了摸狗头,神情温和。
他回归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古崖山。
需要让那些生灵见识一番什么叫做力量,免得一些无知的存在自寻死路。
动念之间,一头银色巨狼出现浮现在殿堂。
刚一浮现,便极为乖巧的趴在台阶下,表示臣服之意。
青年无视银狼,空出的手掌自腰间取下量天尺,放在了大黄爪上。
“仙兵谷上下,无论是谁,对你出手者…”
“皆可杀!”
“汪,道主,我知道了。”
大黄兽颅微点,兽瞳冰冷,带着杀机。
它跟随道主一路前行,见过如山尸骸,似海血色,自不会心慈手软。
而且……
它对于多次敌视、甚至囚禁过道主的宗门,可是没有太多好感。
张元烛颔首,指着台阶下银狼:
“大黄,它与你一同前往。”
“汪~”
黄犬瞥了一眼乖巧的银狼,点了点头。
随即,大黄亲昵的摩擦赤影衣袍。
之后,吞下莹白长尺,带着银狼向外走去,离开了殿堂。
张元烛望着黄犬离去的方向,眼神温和。
一切都已经安排妥当。
待到杂事结束,应该能完成当初许下的承诺了,法脉历代先辈追寻之事。
他倚靠着御座,一层层青雾浮现,遮掩身影,模糊宫殿,让一切都显得不真实。
一声微不可察的低语,回荡在殿堂之中。
“灼阳道脉!”
……
另一边。
冯灵离开宫殿之后,自怀中取出玉简,将明皇归来的消息传递出去。
苍雷、瀚海、灼阳、神捕门一一告知,让其尽快赶来金陵仙城。
如此大规模的消息传递,还有诸多法脉异动,根本无法隐瞒。
一时间,仙兵谷上下绝大部分法脉、道脉,都察觉到了异样。
而冯灵传递完成消息后,回到自身闭关修行宫殿,盘膝而坐于中央。
她自怀中取出一枚玉盒,眼眸中带着好奇。
指尖轻点。
咔嚓~
玉盒打开,露出一枚青叶。
青叶翠绿如玉,映照着山河日月,宛若一方小世界般。
“这…这是……”
冯灵惊愕,呆愣的望着青叶。
这般宝物,仅仅是观看一眼,便知道价值不菲,珍贵异常。
其中孕育的生机,更是如汪洋大海一般,不可想象。
女子头颅抬起,望向明皇宫所在方位。
她还是低估了那位!
……
明国,姜水城,周家府邸。
陵园内,微风吹拂,秋叶飘荡,满是枯寂悲凉。
偏僻角落,孤坟伫立,散落着片片落叶,一泛黄玉简摆放在墓碑之前,似乎在等待什么。
一道赤影浮现,静静的望着坟墓,望着棺内没有生机的倩影。
没有动手的痕迹,也没有被人暗害的迹象,确实是突破失败陨落了。
张元烛发丝散落,默然无言,轻语:
“师妹,许久未见,我自逝川平原归来了。”
他手掌伸出,轻轻抚过墓碑,感受着指尖凹凸不平感。
‘道峰周芷之墓!’
墓碑之上,没有周家,没有仙兵谷,也没有瀚海法脉,唯有道峰二字。
他重瞳半垂,让人看不清内心情绪,指尖划过墓碑,石屑飞溅。
一行字迹,浮现于石碑一侧。
‘好友周芷之墓,张元烛立!’
每一个字迹都璀璨明亮,宛若一颗颗星斗绽放无量光辉,而又一一隐去。
他手掌落下,将玉简拿起。
五指摩擦玉简,感知着其上禁制,平静的心湖,掀起点点涟漪。
识别气息的简陋禁制。
动念之间,一缕气息流转而入。
嘭~
玉简破碎,柔和的女声,自墓前传递:
“师兄,应该是你来了吧!”
“如我这样的练气修士,也不会有道统前辈来此打扰长眠,毕竟你还没死。”
女声微顿,声音中带着悲凉与遗憾。
“师兄,我失败了,才华止步于此,无法破关。”
“与你相比,我的生命太过短暂与无趣了,就如同朝露一样,转瞬即逝,所有的爱恨相思,都将化作泡影,终究成空。”
“只是希望,千百年后回首,依旧可以想起名为周芷的女童,曾在道峰山路间,与师兄相识。”
张元烛双臂自然垂落于腰间,仔细聆听,眼神深处掀起层层涟漪:
“这就是修行,路边多尸骸,大道无情,大道无私,唯有争渡。”
似在自语,似在倾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