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在史书上被称为吕梁之战的大战虽然已经结束了,但是哪怕是作为胜利者的汉军都远远没到可以高枕无忧的时候。
对于李显忠来,如何带着这些残兵安全退回到两淮,乃是一个十分艰巨,却又不得不拼死做成的任务。
此时宋军正军包括李显忠带回来的后军、收拢的溃军、围困下邳与宿迁的兵马,加起来一共两万余。
这些兵马也是两淮大军最后的骨血,如果连这些兵马都带不回去,那么江南的北大门就真的彻底被拆了。
而对于辛弃疾来,道理是相通的。
这两万兵马在淮北堪称深入绝境,辛弃疾甚至不用主动发动进攻,只要坚定的追下去,这些残兵败将到淮河边上就得散架。
可若是让宋军回到了淮南水网纵横之地,想要全歼这些宋军何止要难上十倍?
而这两名主将也是各有各的艰难之处。
李显忠自不必多,大军都溃败了,即便是还保留着一部分生力军,又哪里是那么简单能撤退的?
辎重还要不要?
民夫还要不要?
若是不要辎重,下顿饭从哪来?
若是要辎重,岂不是还得驾着大车行军吗?
那些被仓促组织起来运粮的商船都卡在了下邳左近,一时间根本难以动弹。
还有民夫之中有许多都是技术兵种,相当于某种辅兵,将他们抛弃了,宋军的战力依旧会下降一大截。
辛弃疾的难处则是更加简单明了。
他手头的兵力不够。
一千飞虎甲骑在创造了击溃数万宋军的军事奇迹后,伤亡加上各种非战斗减员,总共躺下了二百余骑。
剩下的七百余骑无论人马尽皆疲惫。
由于宋军出兵过于迅速,颇有一些疾进如风的姿态,所以徐州的屯田兵与民兵也没有动员。
此时再发动民兵也是根本来不及的,等到辛弃疾将徐州各地民兵发往前线,宋军哪怕是爬也能爬过淮河了。
当然,对于辛弃疾来,最艰难的局面已经挺了过去,剩下的无非是赢多还是赢少罢了。
十二月七日,也就是吕梁大战的第二日,辛弃疾率领飞虎军来到了下邳城下。
宋军已经连夜撤走,只留下了一片狼藉。
越过沂水,跨过围城营地与攻城营地之后,辛弃疾来到护城河之外,对着城头大喊出声:“开门!”
回应他的除了城头嘈杂的呼喊外,还有数支箭矢。
辛弃疾不可置信的看着没入面前泥地的箭矢尾羽,抬头勃然怒道:“城头上的是谁?!天平军出身的,也敢来向我辛五射箭吗?!”
“辛五哥!真的是辛五哥!”
“老郑,你作甚?!”
“你疯了……”
“……这些都是贼人!与我杀贼!”
城头上的嘈杂声瞬间变得更大,随之而来的则是怒骂与兵刃交集的声音。
不过只是短短片刻,城头就已经平静下来,又过了一会儿,护城河上的吊桥被放下,大门也缓缓洞开。
几名身上沾血的将领快步走出,见到辛弃疾后,直接跪倒在地:“五哥……都督!那些叛贼已经被我等处置了!”
辛弃疾偏了偏脑袋,飞虎甲骑立即蜂拥入城,占据城头要地,并且沿着街道一路展开,寻找可能会有的伏兵踪迹。
那几名出城的将领更加慌乱,却不是心思被看破的慌乱,为首一人抬头道:“五哥,我是宗二啊,你不识得我了吗?”
辛弃疾上下打量了此人一番:“宗雄宗二郎,我如何会不认识你?!你在入天平军的第一杯酒,还是我给你斟的。
只是我想不明白,你为何要叛了汉王,顺道卖了我。究竟是汉王对你的恩义不够,还是我的德行有失?”
宗雄听得目瞪口呆,缓了好一阵之后,方才颤抖着道:“五哥……刚刚向五哥射箭的乃是老郑他们,这些贼厮得了失心疯,已经被我等处置了。
我们……我们几个本分人,何来叛逆之言啊?!”
辛弃疾脸色却是依旧难看:“放十万宋军通过下邳又是谁的主意?后面是彭城!是徐州!你可知道若是徐州没了,会是多大祸患吗?!我给你们的军令竟也敢不遵,胆大包天!”
宗雄更加惊慌失措,几乎有大汗淋漓之态:“都督,军令明明是让我等守卫下邳啊!我们前两日也要请战的,只不过被钤辖用都督军令命令我等固守待援,都督自有安排。”
“你们看到是何时的军令?!”
“一月……一月之前!”
“我在十日之前,又发了军令,张安国这厮难道没与尔等听吗?!”
宗雄张口结舌。
辛弃疾点了点头:“我晓得了,张安国人呢?在州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