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他盯着天欢又问了一个问题,垂在身侧的手不易察觉地发抖。
“冥夜,你在说什么?”桑酒在他身旁小声问道,她感觉有什么极度不好的事发生了,她不知道怎么办,她甚至无法找到心中那股害怕的源头。
在场无人理她。
天欢狡黠一笑,冲着桑酒努努嘴,说出来的话不可谓不诛心:
“在她给你送酒的时候——”末了,她歪了歪脑袋,好奇道:
“好喝吗?”
——好喝吗?她还有脸问出口!冥夜深吸一口气,神力运转全身,却无法找到纠结所在。他压抑住情绪,没理桑酒在一旁不住地重复:“什么酒?我的酒是我亲手酿的,我没有下毒,冥夜她在骗你,她在挑拨离间!”
“是什么毒,还是.....蛊?”
“是蛊。”天欢认得很干脆。到了此时,她仍然能用那样赞赏的眼光看他,仿佛害他的不是她一样。
“是什么蛊?”冥夜立即问。东海有不少上古大能洞府,只要知道蛊虫源头,只要能出去,这蛊未必不能解。
——到时候他仍有重来的机会。
天欢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冥夜,你还记得我父亲故去前,对你说过的话吗?”
冥夜一怔。
天欢却不等他回答,直接回答了冥夜之前的问题:
“是痴心蛊。”
这名字取得简单易懂,冥夜几乎在下一瞬就看向了桑酒。
桑酒明白过来什么,愕然地回望他,口中喃喃:“不会的,不会的.......你是喜欢我的,我们是两情相悦的!”
她神色中的癫狂渐浓,捂着胸口用力摇头,接着又按住自己的耳朵,再扯向自己的头发。
可恶魔的低语并未因她的抵抗而停歇。
“子蛊对母蛊有着与生俱来的依恋。每当二者靠近,中蛊者便会心跳加剧、指尖发麻,并沉溺于母蛊散发的蛊香。这些错觉会让中蛊者误以为自己心神爱慕,实则一切反应皆源于子蛊在血脉中的游走与躁动。
“不要说了,不要再说了!!”桑酒惊恐地喊道。她眼中杀意一闪,五指成爪朝着天欢抓去,却被身旁一道当空斩下的剑意将十指齐齐砍断!
“啊啊啊!!——”
“你的目的绝不止于此,你倒地想干什么?!”冥夜趁着桑酒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不着痕迹地后退,一边说话质问,一边手指在身后悄悄掐诀。
“冥夜,你以为这是结束吗?”天欢说着,便再次抬起了手中的金铃。
“阻止她!”冥夜对桑酒喊道。
桑酒正欲出手,却动作一顿,有些迟疑。冥夜一定是喜欢她的,这蛊虫于身体无碍,她日后再带他去找人解,也耽误不了什么。
冥夜见她犹豫,再顾不得其它,化作原型便朝着远处遁去!
嗡——
一阵玄妙之感袭来,他周围的空气在瞬间稀薄,庞大的威压如山岳,重重地将他压向大地。他惊恐地回头,看见了满脸悲伤的桑酒,平静执剑的周平和......面带笑意的天欢。
她一只手拿着铃铛,一只手摊开掌心朝上。掌心中是一枚紫色的珍珠。那是——
蜃珠?
一阵不祥的预感彻底淹没了冥夜,他不知道天欢到底要做什么,但他本能地想要逃,只可惜无法撼动威压半分!
【逃!逃!逃!!】
“紫色的蜃珠,可造出一种名为“波若浮生”的梦境。此梦境可让人沉睡其中,不断重复着既定的梦境。一遍遍地重复着梦境中的喜怒哀乐,循环往复,无法自拔。
冥夜,你的梦境,我已经替你编织好了。你,一定会喜欢的。”
天欢抬起手,再次摇了摇金色的铃铛。
“叮铃——”
......
在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冥夜恍惚间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他将他带离东海,教他法术,助他褪去妖身化龙。
他严厉却很少发怒,他疏离却愿意给所有弟子平等的机会。
他通过旁人无法想象的努力,才终于在所有人中脱颖而出,成了他唯一的亲传弟子。
他强大得如同一座大山,却在即将陨落的那刻,对他露出了祈求得神色。他说:
“冥夜,我放心不下天欢,她......哎,她被我宠坏了......待我离去后,你愿意替我照顾她吗?”
冥夜还记得天昊那黑沉沉的眼睛,里面藏着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当时想着,一个被宠坏的女子,能翻起什么风浪?平日里拘在殿内,只要不惹事,看顾些也无妨。
于是他答道:“好的。”
天昊定定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露出了释然的微笑。而在他枕旁的香炉内,一枚紫色的蜃珠正散发着幽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