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见到她了。
她在吉布提,那个同样是风暴眼边缘的港口,是否一切安好?
东非战区的战况不容乐观,埃塞俄比亚和厄立特里亚正在激烈厮杀,吉布提作为关键节点,也难免被波及。
她是以“空降”方式去的空降兵部队,在基层带连队,会不会因为年纪轻、资历浅而被孤立、被刁难?
她还那么小,太年轻了。
按正常轨迹,此刻她应该在大学的象牙塔里,享受着青春的宁静。
可现在,掰着指头算,她已是个在战火中淬炼了两年的老兵。
两年前,她还是个在冰天雪地里,与他并肩死守阵地、靠着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血性硬生生杀出一等功的新兵。
若论晋升速度,她可比自己快多了——
从陆军的列兵到空军中尉,仅仅两年。
算了,不想这些。
他应该为她感到骄傲,无比的骄傲。
他只希望这场该死的战争早日结束,和平早日回归。
他希望异地恋的煎熬能快点终结,希望能再次真实地拥抱她,而不只是隔着冰冷的屏幕。
通话的最后,两人不约而同地凑近摄像头,隔着千山万水,轻轻吻了吻屏幕。
那一刻,他仿佛能闻到一丝若有若无的、属于她的柔和馨香,透过虚无的网络,漫入他的鼻息。
他多么希望,这个吻能再真切一点点,能感受到她脸颊的温度,而不仅仅是冰冷的玻璃。
威龙深吸一口气,将脑中翻涌的温情与思念仔细地折叠、收好,存放在心底最柔软的角落。
那是支撑他在残酷战场上继续前进的重要力量。
“所以,现在这个结果,”威龙总结道,声音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仿佛刚才一瞬间的走神,只是无需在意的走马灯,“是病毒、战争、内部动荡,多重因素叠加在一起酿成的恶果。”
这时,门口传来清晰的脚步声。
之前带领他们过来的那名阿萨拉士兵走了进来。
直到此刻,特战干员们才有机会仔细打量他:
中等身材,橄榄色皮肤布满了沙漠地带常见的晒斑,黑色的卷发为了方便戴头盔而剪得很短,深褐色的眼睛透着经历风沙磨砺后的沉稳,高鼻梁,嘴唇厚度适中,留着修剪整齐的短胡须——
这是阿萨拉南部,尤其是常年在沙漠游牧部落生活的人特有的样貌。
“各位,”他开口,脸上挤出一丝试图让气氛轻松点的笑容,“我叫阿米尔,全名太拗口,就不报了……反正你们也记不住。从2035年就开始和政府军一起,跟GtI的兄弟们并肩作战了。”
他指了指自己臂章上那个GtI友好单位的标志,继续道:
“烬区……零号大坝……断轨区……嗯,你们GtI早期在阿萨拉打的那些硬仗,我们部队基本都参与了……”
“欢迎兄弟,你过来是给我们当向导的吗?”
牧羊人主动伸出手。
阿米尔与牧羊人紧紧握手,点头回答:
“当然,能给你们当向导,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这是什么意思?”
磐石挠了挠头,有点没反应过来。
“嘿,我是活地图册嘛,”阿米尔语气里带着点自豪,“从班加西到努瓦克肖特,只要是当导航……而且路况别差到完全不能走,我保证能把你们带到地方。”
“确实,”无名忽然低声开口,像是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经历,“有些沙漠里的路,鬼打墙一样,难辨方向。”
“有个好消息,”阿米尔拍了拍手,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今天晚上,不用再委屈各位住在这个临时落脚点了。上面安排了,你们可以转移到附近更大的‘要塞’军事基地去。那边的条件,比这里好很多。”
他看了看窗外逐渐暗沉下来的天色,补充道:
“车已经准备好了。你们和其他刚到的一些GtI小队一起,坐大巴过去。正好,有一支GtI的军事运输车队也要去那个方向,可以结伴同行,安全些。”
队员们互相看了看,开始利落地收拾刚刚放下的简单行装。
能离开这个条件简陋的临时休息区,自然是好事。
他们跟着阿米尔走出建筑,来到略显空旷的停车场。
十几辆军用大巴已经发动,低沉的引擎声轰鸣着。
旁边,一支由轮式装甲运兵车和覆盖着帆布的军用卡车组成的运输车队也已准备就绪,车灯在昏暗中划出一道道雪亮的光柱。
登上指定的大巴,透过加厚的车窗,他们能清晰地看到机场外围的景象。
天色已完全暗下,但机场围墙之外,借助远处探照灯扫过的光芒,隐约可见黑压压的人群如同潮水般聚集。
一些人沉默地举着写着“食物”、“我们需要面包”的简陋牌子,更多的人则只是沉默地站着、坐着,或倚靠在围栏上,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机场内部——
那里象征着希望,也可能代表着失望。
大量寻求粮食的当地人,已将机场变相包围。
大巴车队在数辆装甲车的护卫下,缓缓驶出戒备森严的机场大门。
车灯扫过沉默的人群,照亮了一张张被焦虑、茫然、饥饿和一丝不易察觉的不满刻满的面孔。
没有人试图冲击这支武装车队,但那种凝聚起来的、无声的压力,却透过车窗,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车队驶上班加西灯火管制的街道,向着城市外围的军事基地驶去。
车窗外,城市的夜景在昏暗中飞速掠过,断壁残垣与偶尔完好的建筑交错出现,勾勒出战争留下的创伤。
特战干员们刚刚抵达阿萨拉,甚至连时差都还没完全倒过来,就被无情地卷入了这场由粮食危机引发的深层动荡之中。
前方的“要塞”军事基地,不知是风暴中一个暂时的避风港,还是另一个更大风暴眼的中心。
然而,车队突然减速,最终完全停止不动。
威龙探头向前望去——
更远处的班加西城区主干道上,人头攒动,黑压压的一片。
几处临时设置的粮食发放点被汹涌的人潮包围,领取食品的长队蜿蜒曲折,彻底堵塞了交通线路。
维持秩序的阿萨拉士兵声嘶力竭地呼喊,但在巨大的生存需求面前显得如此微弱。
车队像陷入泥潭的巨兽,寸步难行,只能无奈地停滞在这片混乱的边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