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浓浓的鼻音和因疼痛而颤栗的气息,方宇几乎是本能地、囫囵地、不成调地开始磕磕绊绊地念诵那些经文:
“夫夫道者,有清有浊,有动有静.天清地.浊.”初始只是机械性地重复字眼,杂乱无章。
然而,随着那一个个蕴含道韵的字词从他干裂的唇间吐出,一种极其微弱却又无比清晰的变化,开始在他千疮百孔的体内发生
念到“清者浊之源”时,那啃噬心肝的灼痛,似乎好像轻了一丝丝微妙到几乎以为是幻觉。
方宇精神猛地一震!濒死的困兽眼中瞬间爆发出骇人的精光!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有用!真有用!
他不知道是这经文本身的神效,还是转移了注意力产生了微弱的心理安慰,亦或是某种更神秘的力量在介入
但此刻,这都不重要!
他仿佛变成了虔诚的信徒,口中含混不清的念诵声陡然变得急切、连贯起来:
“降本流末,而生万物清者浊之源,而神自清”
奇迹!就在这不成调的、带着痛苦颤音的念叨中发生了!
随着一个个经文字句流淌而出,那股盘踞在四肢百骸、深入骨髓、几乎要将他灵魂都磨灭的万蚁噬心之苦,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消退!
不是幻觉!
是真的在消退!
如同退潮的海水,那蚀骨的灼痛从狂涌怒涛逐渐变成了翻滚的浪,再变成拍岸的潮汐.痛楚如潮水般退去,那股让他几乎崩溃、将意识都碾碎的、无处不在的啃噬感,迅速地减弱、消散!
方宇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充满了难以置信的狂喜和激动!
他不再躺在冰冷的地上,而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几乎是捧着那本神奇变样的《清静经》,双眼放光,大声地、一遍又一遍地念诵着:
“三者既悟,唯见於空欲岂能生欲既不生,即是真静.”
当最后一句“真常得性,常应常静,常清静矣”从他口中铿锵有力地道出时——
身上最后一丝痛苦和不适感,消失了!
冷汗还在,身体的虚弱感还在,但那足以摧毁钢铁意志的蚀骨剧痛,已彻底无踪!
方宇保持着盘坐的姿势,捧着那卷书,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石屋陷入一片诡异的死寂,只余下他粗重而急促的喘息声,以及.那本刚刚书写了神迹、此刻却安静得仿佛亘古如初的《清静经》。
他抬起颤抖的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手臂、腰腹、腿脚.真的不痛了彻彻底底,干干净净!
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猛地涌上大脑,几乎让他当场晕厥。
然而紧接着,就是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难以言喻的、近乎爆炸般的震撼和狂喜!
他缓缓低下头,看向手中的《清静经》,那温润玉白的封面和三个鎏金大字在油灯光下显得神秘而浩瀚。
书页间的每一个小楷,在他眼中都宛如天仙在跳舞!
门外,苏酥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地来到方宇那破旧的木门前。
方宇在石屋里那一声比一声高昂、一声比一声清朗响亮的念诵声,早已穿透了简陋的门板,如同清泉击石,一字不漏地灌进了她的耳中!
起先,她只是以为方宇熬不过剧痛发了癔症,在胡言乱语,清冷秀气的眉毛仅仅蹙得更紧了些,觉得这倒霉蛋恐怕要不行了。
但随着那念诵的声音越来越连贯,蕴含的韵味越来越清晰她的脸色变了。
从疑惑,变为错愕!
当听到那些清晰无比却又玄奥精深的道家经文,如“大道无形”、“常清静矣”等句子一字字传出时,苏酥那张清丽却木然的脸上,首次浮现出了一种堪称“见鬼”的表情!
她整个人如同被雷击中,死死地贴在门缝旁,眼睛瞪得溜圆,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放大收缩着!
这.这是什么!
他在念什么!
她入门多年,日夜与枯瘦道人为伴,深知那道袍枯槁的师父传授的是何等阴诡邪异的心法!
那心法修炼之初的万蚁噬身之痛,如附骨之疽,无药可解!即便是她,当初也是靠着
她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告知方宇的那个“缓解之法”,一股羞愤混杂着此刻巨大的荒谬感让她脸上瞬间滚烫!
那种法子虽然屈辱难堪,能暂时“泄”掉部分蚀骨之痛,但.绝对不可能发出这样清越而玄奥的道经之声!
而且方宇念的是什么!《清静经》!这门中不,这天地间,有这样一门以清静为名的、能瞬间平息那蚀骨剧痛的无上秘法!
苏酥只感觉自己的认知、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在被狠狠冲击、颠覆!
她猛地推开门,对着方宇大喊,“师,师弟!我,我想要!”
方宇:“厨房有擀面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