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哞用下巴示意了一下柴房,毫无温度地介绍道,仿佛在介绍猪圈,“一天两餐,自己去山阴背坡的庶务殿领,清汤寡水,也就野菜疙瘩吊命,哦,最要紧的是”他特意加重语气,“每日宗门东面几排茅房的恭桶,必须清洗得锃光瓦亮,一滴污渍都不能留!那是你的本职差事,若有差池,啧啧”
方宇听着这非人待遇,心都凉透了半截,猛地想起最关键的事:“钱!那五钱月钱怎么办我身无分文,连包袱皮都被收走了!”
李二哞脸上终于露出一个极其现实的、带着点戏谑的笑纹:“嘿嘿,这个啊,简单得很,咱外门这池浅水里,有钱的主儿不少,法子嘛,有的是——那些有些门路、混得略好的师兄师姐,身边总缺个听使唤的,去!给他们洗洗臭袜子,整理整理烂法器,跑跑腿送送脏东西,伺候得好,人家指头缝里漏点灵砂渣渣,也够你活命了。”
他拍了拍方宇僵硬的肩膀,话语内容却比刀子还冷:“记住了小子,月钱就是你的保命钱,金门的规矩,铁板一块,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破,不上缴哼,那悬崖底下,可不在乎多你一具脸朝下还是腚朝下的‘垃圾’!”
李二哞说完,又瞥了一眼这阴沉破败的柴房和面如死灰的方宇,眼中没有丝毫同情,只有习以为常的麻木和一丝“又一个认命废物”的嘲弄,转身便走,把那道单薄的身影和沉重的死亡威胁,一同丢在了这片冻彻骨髓的寒气和阴影之中。
方宇僵硬地站在柴房门口,寒风从他破旧的领口灌入,激起一片鸡皮疙瘩。
他死盯着李二哞消失在石阶尽头的背影,牙齿死死咬得咯吱作响,一股混杂着绝望、暴怒和不甘的火焰在胸膛深处疯狂燃起!
翌日,天色未明,霜寒刺骨,呼啸的北风灌进方宇那间摇摇欲坠的柴房,卷走了最后一丝暖意。
他几乎是凭着一股狠劲儿硬爬了起来,套上那身单薄粗袄,抄起墙角冰冷的破木桶和刷子——今日份的“修行”,开始了。
摸索着走到山坳东面那排散发着浓烈恶臭的茅房前,方宇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呕——!”他干哕了好几下,眼泪鼻涕都快被熏出来,眼前阵阵发黑。
那股混合了陈年秽物和腐败酸馊的气味直冲天灵盖,浓烈得仿佛有了实体。
他一手扶着冰冷的土墙,一手捂着口鼻,低声狠狠咒骂:“呸!妈的,都号称修仙了,高人一等飞天遁地的拉出来的屎怎么还他娘的这么臭!熏死老子了!”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带着浓重的不甘。
忍着胃里的翻涌和刺骨的寒意,他咬着牙,一点点清理着那些污秽不堪的木桶。
冰冷刺鼻的粪水溅到他破旧的鞋面上、袖口上,那份屈辱感比恶臭更甚。
等到终于将所有桶子刷洗得“锃光瓦亮”,方宇已经筋疲力尽。
他倚在冰冷的山石上喘着粗气,望着天边仅存的一抹鱼肚白,满身秽物的狼狈样子和这“金门”仙地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