习武之人或多或少都是懂些岐黄之术的。
恰好,周娘子不但懂,而且颇有些真本事在身上,她的医术虽未必比得上坐馆的大夫,但是医理药理却背得滚瓜烂熟,寻常的脉象也摸得准。
故而,金子的效用她是知道的。
见周娘子凝眉不语,同样听到云雯之言的赵娘子插了一句:“你是从哪座寺庙的哪位僧人处听来的?”
云雯从容回答:
“时隔几年,奴婢只记得是在远山寺听到的,至于那位僧人的法号……”
她摇了摇头,继续道:
“但奴婢记得,那位僧人的耳垂又长又圆,就跟莲台上的菩萨似的。”
她话落之时,周娘子的眉头已经松开,并且叫来管着李青萝私库的武婢:
“去开了库房,将主人及笄时戴过的那支金簪取来。”
金银首饰多会翻新重铸,但一些有特殊意义的却不在此列,比如李秋水及笄时用过的,再比如前夫送以定情的。
偏偏这些东西又不好当做二嫁时的嫁妆带去西夏,李青萝这就成了最好的存放处了。
赵娘子对此却心存疑虑:“小姐如今神志混乱,那金簪又颇为尖锐,万一误伤了自己怎么办?”
周娘子叹气:“无妨,稍后你跟在我身后进去,趁小姐不注意悄悄藏在床尾处,若是小姐有自伤之举,以你的眼力和身手也足以拦下。”
“小姐如今这等模样,就连太医都无计可施,咱们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若是有用自然皆大欢喜,若是无效,也不过是白忙活一场罢了。
于她们而言,并无任何损失。
很快,一支长约六寸、做工精致但式样老旧、色泽黯淡的并蒂莲花金簪被取了出来。
周娘子轻轻推开门,脚步轻缓的走到床边,在李青萝惊恐的眼神中,慢慢将金簪放在了她身前。
同一时间,赵娘子趁机施展轻功,身法高超的跃至跋步床床尾。
——这处距离瑟缩的李青萝只一层镂空隔板和薄薄的床幔,只要不发出动静,就不会被靠在床内侧角落的李青萝发现。
一旦李青萝有用金簪自伤的意图,赵娘子便可外放真气隔空点穴,强迫她停下或直接让她昏睡。
而当李青萝将金簪握在手中时,让她们两人担心的自伤行为并未发生,相反,李青萝的情绪肉眼可见的平缓。
——废话,身处极端环境,手握武器,心中的恐惧自然能得到缓解。
虽然这武器只是一枚小小的、并不足够尖锐的金簪。
但在此时此刻,对已经被幻觉吓得失去理智的李青萝而言,一支正常的、可以勉强当做武器护身的金簪所带来的心理安慰,远超它本身所具备的杀伤力。
夜半时分,阴云遮月。
童姥侧耳听了听正房卧室里奚峤练功的呼吸声后,身姿轻盈的翻过紫藤院院墙,速度快如闪电的在李府后院穿行,不多时便准确的落在了梧桐院后罩房暗处。
仔细听了听动静,一阵身影晃动,她从烛光照不到的暗处经过,由后罩房摸到了李青萝卧室的后窗下。
房间里有两道靠得很近的呼吸声,一道沉重的,速度时急时缓,该是受癔症影响不得安眠的李青萝那小崽子;一道轻盈的,悠长和缓,是典型的习武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