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的潘家园,雾气还没散透,我蹲在角落里假装翻地摊上的碎瓷片,眼角余光却盯着斜对面那辆黑色帕萨特。车后座的窗帘拉得严实,只在缝隙里漏出一点手机屏幕的冷光——那是“老鼠”跟我约好的信号,他手里有我找了大半年的东西:一面南宋官窑月白釉方洗。
“哥们儿,这青花碗多少钱?”一个穿冲锋衣、背着登山包的胖子突然凑过来,声音压得极低,手里却捏着半块刻着云纹的残砖。我心里一紧,这是道上的“问货暗号”,残砖是“土夫子”的标识,看砖纹像是明代的,说明这人是个老手。
还没等我回话,胖子突然用胳膊肘顶了顶我,朝帕萨特方向努嘴:“别盯着了,‘鬼手’的人也在,刚才看见三个穿黑夹克的进了巷子。”他嘴里说着,手却在我耳边快速比划:三长两短,是“有埋伏”的手势。
我猛地摸向腰后的弹簧刀,指尖刚碰到刀柄,就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转身时,一个穿中山装、戴金丝眼镜的男人已经站在跟前,手里把玩着一枚铜印,印文是篆书“宣和殿制”——这是仿的宋代宫廷印,但包浆做得极像,能以假乱真。
“苏先生?”中山装男人推了推眼镜,笑容里带着几分算计,“我是‘鬼手’的副手,姓刘。我们老板说,那方洗您想要,得先跟我们走一趟,有笔生意要谈。”他身后的两个黑夹克已经围了上来,手里的棒球棍藏在身后,金属头在路灯下泛着冷光。
胖子突然往前一步,把我挡在身后,手里的残砖“啪”地拍在地上:“刘眼镜,道上的规矩你懂不懂?苏爷要的东西,轮得到你们‘鬼手’抢?”他这一喊,周围几个摆摊的“摊主”都抬起头,手里的工具悄悄换了姿势——都是跟我相熟的老伙计,我提前打过招呼。
刘眼镜脸色一变,刚要开口,帕萨特的车门突然打开,一个瘸腿的男人拄着拐杖下来,左腿是义肢,走路时“咔嗒”响。他就是“鬼手”,道上最有名的造假高手,据说他仿的元青花,能骗过博物馆的专家,手里还攥着不少从墓里盗出来的真东西。
“胖子,别给脸不要脸。”鬼手的声音沙哑,像是被烟熏过,“这方洗本来是我从江西一座宋墓里摸出来的,要不是‘老鼠’黑吃黑,能落到苏先生手里?”他朝我递了个眼色,“苏先生,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知道你不仅要方洗,还在找‘靖康秘匣’的线索。那匣子的钥匙,就在我手里。”
我心里咯噔一下,靖康秘匣是我父亲临终前提到的,说里面藏着南宋初年的一份密诏,能证明岳飞之死的真相。父亲当年就是为了找这匣子,在河南一座宋墓里失踪的,只留下半块刻着“岳府”二字的玉佩。
“钥匙在哪?”我往前走了一步,盯着鬼手的义肢——听说他的义肢里藏着机关,能射出毒针。
鬼手笑了笑,从怀里掏出一个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枚青铜钥匙,上面刻着复杂的云纹,跟我父亲留下的玉佩纹路能对上。“想拿钥匙,得跟我去个地方。”他拄着拐杖转身,“江西龙虎山,有座元代的天师墓,里面有件‘镇墓玉符’,我要你帮我取出来。取到玉符,方洗和钥匙都给你。”
胖子在我耳边低声说:“龙虎山那地方邪门得很,去年有伙人去盗墓,结果全没出来,说是被‘鬼打墙’困在墓里了。”他顿了顿,“不过‘镇墓玉符’是真东西,据说能驱邪,要是真能拿到,值不少钱。”
我盯着鬼手的背影,心里盘算着:方洗是我答应给博物馆的,必须拿到;钥匙关系到父亲的失踪,更是不能放过。至于天师墓,虽然危险,但有胖子在,至少多了个帮手——胖子叫王凯旋,以前是摸金校尉,懂风水秘术,跟我合作过几次,靠谱。
“行,我跟你去。”我把弹簧刀收起来,“但我有条件:第一,不许伤害无辜;第二,墓里的文物,除了玉符,其他的都得交给博物馆;第三,‘老鼠’在哪?我要见他。”
鬼手回头笑了笑:“‘老鼠’在龙虎山等着咱们,他欠我一笔债,这次得跟咱们一起下墓。至于文物,只要你拿到玉符,其他的随你处置。”他说完,钻进帕萨特,“明天早上八点,火车站集合,迟到了,方洗和钥匙就别想要了。”
回到出租屋,我把父亲留下的玉佩拿出来,放在台灯下仔细看。玉佩是和田白玉,上面刻着“岳府”二字,边缘有一道裂痕,像是被人硬生生掰断的。我总觉得,这玉佩跟靖康秘匣还有天师墓,有着某种联系,但具体是什么,一直没弄明白。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是胖子。他手里拎着一个大背包,进门就往地上一扔,拉开拉链:“你看,我把家伙都带来了:洛阳铲、探杆、防毒面具、照明弹,还有这个——”他拿出一个罗盘,盘面是纯铜的,“这是我爷爷传下来的,能破‘鬼打墙’,龙虎山那地方的墓,十有八九是按照八卦方位建的,有这玩意儿,错不了。”
我拿起罗盘,指尖摸过盘面的刻度,突然想起父亲以前说过,元代天师墓的布局,跟《周易参同契》里的记载有关,讲究“阴阳相生,八卦相济”。要是真按这个来,墓里的机关,可能都跟八卦方位对应。
“对了,我还查了资料。”胖子从背包里掏出一本泛黄的书,是《龙虎山志》,“里面说,元代第三十六代天师张宗演,死后葬在龙虎山天师府后山,墓里有‘三绝’:镇墓玉符、天师剑、炼丹炉。其中玉符最邪门,据说谁要是拿了,会被天师的魂魄缠上,不得好死。”
我皱了皱眉:“鬼手为什么非要玉符?他一个造假的,要这玩意儿干嘛?”
胖子挠了挠头:“说不定是为了卖钱?听说海外有不少人喜欢收藏这种邪门的东西,能卖高价。或者,他有别的目的,比如用玉符打开什么地方?”
我没说话,把玉佩放在罗盘旁边,突然发现玉佩上的“岳府”二字,跟罗盘上的“坎”位刻度,刚好对齐。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难道父亲留下的玉佩,不仅是靖康秘匣的线索,还是天师墓的“指路牌”?
第二天早上八点,我和胖子准时到了火车站。鬼手已经在候车室等着,身边除了刘眼镜和两个黑夹克,还有一个穿牛仔裤、戴鸭舌帽的男人,手里攥着一个黑色的包,应该就是“老鼠”。
“老鼠”看见我,眼神躲闪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被鬼手用拐杖捅了一下:“别废话,上车再说。”他手里的车票是去江西鹰潭的,鹰潭离龙虎山最近,到了之后,还得走山路才能到天师府后山。
火车上,我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景色飞速后退,心里一直在琢磨:鬼手找镇墓玉符,真的是为了卖钱吗?还是说,他跟我父亲的失踪有关?当年父亲去河南找靖康秘匣,会不会也跟天师墓有关?
“苏先生,别琢磨了。”鬼手突然开口,手里把玩着那枚青铜钥匙,“你父亲的事,我知道一点。他当年去河南,不是找靖康秘匣,是找一个人——一个叫‘老鬼’的盗墓贼,那人手里也有半块‘岳府’玉佩,跟你手里的刚好能拼成一块。”
我猛地转头:“你怎么知道这些?”
鬼手笑了笑:“老鬼是我师父,十年前,他跟你父亲一起去河南那座宋墓,结果你父亲失踪了,老鬼也断了一条胳膊。他临死前跟我说,靖康秘匣的线索,一半在你手里的玉佩里,另一半,在天师墓的镇墓玉符里。”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几乎嵌进肉里:“我父亲到底在哪?”
“不知道。”鬼手摊了摊手,“老鬼说,你父亲当年在墓里,为了抢半块玉佩,跟一伙人打了起来,后来墓塌了,就再也没出来。不过我觉得,他可能还活着,毕竟,那半块玉佩,他没拿到手。”
胖子在我耳边低声说:“别信他的话,这老东西一肚子坏水,说不定是想骗咱们下墓,然后把咱们灭口。”
我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防备。不管鬼手说的是真是假,这次下墓,不仅要拿到方洗和钥匙,还要查清父亲失踪的真相,以及靖康秘匣的秘密。
下午三点,我们到了鹰潭,然后换乘汽车,到了龙虎山脚下的一个小镇。鬼手早就安排好了车,是一辆越野车,能直接开到天师府后山附近。
下车时,天已经黑了,山里的雾气很重,能见度只有几米。胖子拿出罗盘,打开手电筒,照在盘面上:“咱们现在在‘乾’位,往前是‘兑’位,天师墓应该在‘坎’位,也就是后山的瀑布
鬼手拄着拐杖,走在最前面,义肢踩在落叶上,发出“咔嗒咔嗒”的声音,在寂静的山里格外刺耳。刘眼镜和两个黑夹克跟在他身后,手里拿着手电筒,四处照看着,像是在提防什么。
“老鼠”走在我和胖子中间,手里的包攥得更紧了,嘴里还不停念叨着:“早知道就不黑那方洗了,这地方太邪门了,我去年来的时候,看见过鬼火,就在前面的树林里。”
胖子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有我在,什么鬼火都没用。不过你得老实说,那方洗到底是怎么来的?是不是从宋墓里摸出来的?”
“老鼠”咽了口唾沫:“是……是从江西一座宋墓里摸出来的,那墓里还有不少瓷器,我只拿了这方洗,其他的都被鬼手的人拿走了。他本来要杀我的,后来听说我知道天师墓的位置,才留了我一命。”
我心里一动:“你知道天师墓的位置?”
“老鼠”点了点头:“我去年跟一伙人来探过,找到了墓道口,但还没进去,就被鬼火吓跑了。墓道口在瀑布
走了大概一个小时,前面传来“哗哗”的瀑布声。胖子关掉手电筒,从背包里拿出夜视仪戴上:“前面就是瀑布,按罗盘显示,墓道口就在瀑布左边的山洞里。不过得小心,这种地方,十有八九有机关,比如陷阱、毒箭什么的。”
鬼手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巧的遥控器,按了一下,瀑布左边的岩壁突然打开一个缺口,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我早就安排好了,”他笑了笑,“里面的机关,我已经让手下去清理过了,咱们直接进去就行。”
我皱了皱眉,觉得事情太顺利了,反而不对劲。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进去,不管前面有什么等着我们,都得走下去。
胖子先钻进洞口,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是一条狭窄的通道,墙壁上刻着不少符咒,都是道教的驱邪符。“这些符咒是元代的,”他摸了摸墙壁,“上面的颜料还没掉,说明这墓保存得很好,里面的文物应该也没什么损坏。”
我们跟着他往里走,通道越来越宽,大概走了五十米,前面出现一个墓室,墓室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石棺,石棺周围有八个石柱,上面刻着八卦图案,分别对应“乾、坤、震、巽、坎、离、艮、兑”八个方位。
“这是‘八卦守棺阵’,”胖子指着石柱说,“每个石柱》的记载,应该先转动‘坎’位的石柱,再转‘离’位,最后转‘乾’位,这样石棺才会打开。”
鬼手迫不及待地走过去,就要转动“坎”位的石柱,却被我拦住了:“等等,先检查一下,说不定有问题。”我拿出父亲留下的玉佩,放在“坎”位石柱前,玉佩突然发出微弱的光芒,跟石柱上的八卦图案刚好对齐。
“没错,就是‘坎’位。”胖子说着,转动了石柱,只听见“咔嚓”一声,“离”位的石柱自动转了半圈,然后“乾”位的石柱也跟着转动,石棺的盖子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的东西。
石棺里没有尸体,只有一个锦盒,一个青铜剑鞘,还有一个陶制的炼丹炉。锦盒打开后,里面是一块巴掌大的玉符,上面刻着复杂的符咒,正是镇墓玉符。
“太好了!”鬼手一把抢过玉符,激动得手都在抖,“终于拿到了!有了这东西,我就能打开那个地方了!”
我突然意识到不对劲:“你要打开什么地方?”
鬼手笑了笑,从怀里掏出我父亲留下的那半块玉佩——原来他早就拿到了!“你父亲当年没拿到这半块玉佩,但老鬼拿到了。这两块玉佩拼在一起,再加上镇墓玉符,就能打开靖康秘匣的藏身之处——岳飞的衣冠冢!”
我猛地掏出弹簧刀,指向鬼手:“你把我父亲的玉佩还给我!他到底在哪?”
“别急啊,苏先生。”鬼手把玉符和玉佩放在一起,两块玉佩刚好拼成一块完整的,上面刻着“岳府秘藏”四个字,“你父亲还活着,就在岳飞的衣冠冢里等着咱们。不过,他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愿不愿意跟我合作了。”
就在这时,墓室突然开始摇晃,墙壁上的符咒开始脱落,地面裂开一道道缝隙。胖子大喊:“不好!是机关!他动了玉符,触发了墓里的自毁机关!”
鬼手脸色一变,赶紧把玉符和玉佩揣进怀里,转身就往洞口跑:“快跟我走!晚了就来不及了!”
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也赶紧跟上去。通道里的石块不断往下掉,砸在地上发出“轰隆”的声音。刘眼镜和两个黑夹克跑得太慢,被一块巨石砸中,当场没了动静。“老鼠”吓得腿都软了,我一把拉住他,跟着鬼手往洞口跑。
刚跑出洞口,身后的墓室就“轰隆”一声塌了,瀑布重新流回原来的位置,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鬼手靠在岩壁上,大口喘着气,手里紧紧攥着玉符和玉佩,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终于拿到了,靖康秘匣,我来了!”
我盯着他手里的玉佩,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管前面有什么危险,都要找到父亲,查清靖康秘匣的秘密,还有岳飞之死的真相。
鬼手休息了一会儿,站起来说:“岳飞的衣冠冢在汤阴,咱们现在就去。苏先生,你最好别耍花样,你父亲的命,在我手里。”他说完,钻进越野车,“老鼠”也赶紧跟上去,我和胖子对视一眼,也上了车。
车往汤阴方向开,我坐在后座,看着窗外的夜色,心里一直在琢磨:鬼手为什么这么执着于靖康秘匣?里面的密诏,到底藏着什么秘密?还有父亲,他真的还活着吗?如果活着,这十年里,他在衣冠冢里是怎么过的?
胖子在我耳边低声说:“别担心,到了汤阴,咱们见机行事。他手里有玉符和玉佩,肯定要咱们帮忙打开衣冠冢的机关。到时候,咱们先找到你父亲,再抢回玉符和玉佩,至于靖康秘匣,咱们拿到手后,直接交给国家,不能让这老东西得逞。”
我点了点头,心里已经有了计划。不管鬼手有什么阴谋,这次都不能让他得逞,不仅要救回父亲,还要保护好文物,不能让它们落入坏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