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的震惊过后，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彼此的心跳声和季清远灼热目光下的无声对峙。
云柏第一个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旱烟（刚才惊得忘了抽），烟雾缭绕中眯起眼，细细打量着眼前这位他几乎看着长大的少年郎——不，如今已经是举人老爷了。
小伙子身姿挺拔如青松，眼神锐利但坦荡，那份为了自家闺女不惜撕破“姐弟”情分的孤勇……啧，倒是条汉子。
云柏和妻子王氏交换了一个眼神，多年的夫妻默契让他们读懂了彼此的心思：这小子虽然行事莽撞了点，但这心，是真诚的，也是难得的。
二叔云仲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咳咳……清远啊，你这…这也太突然了！你知道初丫头比你大两岁，这……”
“大两岁又如何？”季清远毫不退缩，立刻截住话头，目光依旧牢牢锁定着云初，语气却转向云家长辈，恳切而坚定：“云二叔，诸位长辈！这八年，若非云家，尤其是云初姐姐倾力相助，我季清远哪有今日？”
“我敬云家如再生父母。这年龄差并非鸿沟！相反，云初姐姐的稳重、聪慧、坚韧，正是我最倾慕珍视之处！”
“我会继续发奋科考，为她挣得一份锦绣前程、安稳生活！这绝非少年意气，这是我季清远深思熟虑后的决心！”
一旁的奶奶赵氏抹了抹刚才惊掉杯子溅到的水渍，又惊又喜地看着季清远：“哎哟哟，这孩子…平日里看着温温和和读书人的样子，今天怎么跟…跟个小豹子似的……”
她转头看向小叔云季，“季小子，你不是常和清远走动，你早看出苗头了？”
小叔云季挠挠头，苦笑道：“娘，我只知道这小子特别护着初丫头，铺子里的账本比我还熟几分，还总找机会帮初丫头对账……至于这个心思，藏得可真深呐！”
云初此时心乱如麻。季清远的话像一道强光，猛地照亮了她八年习以为常的相处模式背后，那一直被忽视的暗流。
她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少年：曾经那个病弱但眼神倔强的小男孩，竟在不知不觉间长成了如此耀眼夺目的存在。
他眼中的炽热、话语中的坚决，以及那份近乎宣示主权的霸道，都强烈地冲击着她一直将他视为“弟弟”的固有认知。
她闭上眼，脑中飞快闪过无数画面：
那个寒冬里，他病得迷迷糊糊，却死死抓住她衣角不松手的依赖。
他中了秀才，欣喜若狂地跑回铺子，第一个将喜讯告诉的，是她。
他在书院被人刁难，表面云淡风轻，回来却只对她隐约提及，她替他不平，他却反过来安慰她“小事而已，云姐姐不必介怀”。
他考中举人回乡，收到富户乡绅家的橄榄枝时，他总是礼貌而疏远地推拒，理由永远是“学业未成，不敢分心”。
原来这份“不敢分心”，只是为了等她？原来他每一次看向她的沉静眼神背后，都燃烧着这样滚烫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