胸腔里的隐痛和指尖的灰烬,是亲身经历的烙印。
冰冷、坚硬、他用整个职业生涯构筑起来的唯物世界观,此刻已被轰开了一个巨大的豁口,冰冷的风从那豁口灌入,带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源于未知的敬畏与战栗,以及一种被命运选中的沉重感。
任务……真的还没完。
他欠那个女孩的,远不止一条命那么简单。
而隐藏在世界表相之下的另一面,已如同月台浓密刺鼻的硝烟,不容抗拒地、蛮横地笼罩了他的未来。
他慢慢站起身,眼神扫过周围忙碌的同事、惊魂未定的旅客、被完全控制住的悍匪,最后落到地上那枚安静的、如同讽刺般的哑炮炸弹上。
那眼神深处的火焰,不再是单纯的愤怒或职责带来的坚定,而是混杂了震撼、探索欲和对一个庞大未知世界刚刚燃起的、无法熄灭的奇异的火焰。
新的现实,残酷而离奇,他必须立刻开始直面它。
而此时的云初,高兴不已,简单的一个法术,就完成了救五十人的任务。
挺不错的!
云初随意找了一家旅馆住下,房间霉味中混着淡淡的雪花膏香气,云初发现床头柜抽屉里压着张1972年的《红旗》杂志。
翻开泛黄的纸页,夹着张糖纸折成的纸飞机——机翼上用铅笔写着“爸爸妈妈明天就回来”,字迹被反复摩挲得几乎消失。
云初扫视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凌晨三点,卫生间的铜制水龙头突然自己转动。镜面上浮现出跳房子格子,一只透明的小脚丫准确踩在每个方格上。
“姐姐会唱《东方红》吗?”稚嫩的声音从浴室方向传来。
“不会,你出来唱来听听。”
镜中的小鬼一脸错愕的看着云初。
镜子里悬着的小脚晃了晃,水珠顺着虚幻的脚踝滴落,在积满水渍的瓷砖上晕开更深的灰印。
“你……看得见我?”小鬼的声音卡在稚嫩与嘶哑之间,像走调的旧收音机,“他们都看不见。”
云初指尖搭在冰凉的洗手池边沿,水龙头拧紧的十字阀缝隙里,残余的水珠正固执地凝聚。“碰巧会看一点。”她抬眼,目光穿透氤氲的水汽,“说说,怎么把自己唱进镜子里的?”
镜面上跳动的格子暗了一瞬。
小鬼的脸贴上了冰凉的玻璃,皮肤是近乎透明的青灰色,碎花罩衫领口歪着,湿漉漉的刘海黏在额角,唯一鲜明的是那双眼睛——没有怨毒,只有一片孩童未染世故、却又被漫长时光淘洗过的茫然。
“是……锅炉房的凉水池。”她小小的手指抠着镜面,“七二年冬天,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
稚嫩的童音说起年月,有种怪异的荒诞感,“锅炉房外面……好大一块光亮的冰面,他们在冰上浇水,浇一层冻一层……”
小女孩的声音低下去,又猛地扬起一丝骄傲,“我爹是车间的劳模!光荣榜上有大红花的!娘去市里开会领奖状了……”
云初的视线扫过镜子上方那个锈迹斑斑、缠着水垢的十字形老式冷热水开关。“你看过劳模奖状上面,”她轻轻开口,每个字都像冰块投进深井,“贴着的是谁的名字吗?”
空气骤然安静,水龙头的滴水声被无限放大。咚……咚……咚……
镜中的小鬼猛地僵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