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春娘排在长长的队伍中,心里盘算着未来。
或许,她能通过考核,找个文工,银钱多些,上升途径也多些。
也或许,她没通过考核,却可以去做力工,虽说辛苦了一些,但也总能让自己和孩子们吃上饭。
若是力工也做不得,她还跟着娘学过纺纱,可以到那个叫纺织厂的地方去,她还会一些画画,也能记账,看账本,做饭,也能用竹子编制出筐,篮,席子……
戚春娘盘算着,发现自己竟会这么多东西,而这些东西每一样,官署都表达了愿意收下做工。
虽没有笑,她脸上的神情却不由自主的慢慢轻松下来。
不过,现在既然排在了认字的队伍里,那肯定还是先要想办法考过最好的。
队伍里,有互不相识的,也有突然发现老熟人的,如今乱世里,曾经认识的人还能安全得见,也是一件幸事,自然是互相见礼过后,小声攀谈起来。
“竟没能想到在这里遇上你,”
戚春娘看了看前方的长队,又赶忙低下头,收敛心神,用手指在另一只手的手心里默写着自己会的一些字。
她小时候学字便很喜欢这样做,毕竟家里虽有些小钱,纸笔对于她家来说还是一笔大的开销,爹教她认字写字,都是拿着木棍在地上写。
那时候她还小,偶尔会与爹玩猜字的游戏,便是闭上眼,让对方在自己手心里写字,再猜出写的是什么。
她和爹猜字,娘在油灯下补衣裳,时不时抬头看着她笑,外头的蛐蛐在叫,偶尔传来几声清脆虫鸣,外面黑漆漆的一片,小小的戚春娘窝在爹娘身边,却半点也不害怕。
“爹爹,我学会这么多字,我能不能也去考秀才啊?珠娘说她叔叔要去考秀才,等考上了,就能开私塾,赚好多银钱!”
爹抱着她哈哈笑:“开私塾怕是不行了,但我们春娘认了这么多字,日后去到哪里都方便。”
“什么去哪,春娘哪里都不去,我们就春娘这么一个女儿,自然是要让她嫁在身边的。”
娘将衣服放下,接过她抱住,从她的视角里,可以看到娘发髻上簪着的一朵桂花:“春娘和爹学了识字,明日也来和娘学纺纱吧?”
爹笑着靠过来:“春娘不用学纺纱,家里有银钱,日后她长大了,咱们家钱只会攒的更多,想要穿新衣,直接在外面买布就行。”
娘笑着点头说也是,抱着她下意识轻轻颠着腿哄她,她被哄的昏昏欲睡,鼻间是属于娘的,让人安心的浑身放松下来的桂花香:
“学还是要学,多学一些东西,总没坏处,是吧春娘?”
——“70号到90号请进来考核,进门时自报号码与姓名,90号戚春娘!”
戚春娘深吸一口气,往前一步,与其他一同考核的人进入房间。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想起自己的爹娘了。
不知是没有时间想,还是不敢去想。
生她养她的爹娘已不在了,可教导给她的东西,此刻却又能养她一回。
“大人,我是90号戚春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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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意一边吃着剩下的云片糕,一边街溜子一样的满街溜达。
之前给戚春娘糕点的人正是她。
以她的医疗经验,当然看得出来戚春娘脸上的烧伤是自己干的。
为什么这么做,看戚春娘那即使毁容了,也能瞧得出来十分秀丽的双眸就知晓了。
这人要么是个狠人。
要么是个被生活逼出来的狠人。
但无论如何,至少不是个蠢人。
要是真的能入了柳州班子,说不得过上两年,就能有些职位了。
柳意恨不得揽尽天下良才。
手下良才越多,她越轻松,比如说此刻,柳意在大军初定荆州的时刻,悠悠闲闲出来踩地盘。
那么猜猜是谁在州署忙的脚不沾地,恨不得长八个脑袋?
总之,不是她柳意。
该学的东西,已经学了个七七八八,荆州也拿下了,荆州本地的军权势力也归顺的归顺,卸甲的卸甲了。
柳某人那颗跃跃欲试想要用脚丈量地盘的心,就忍不住开始活跃了。
自然,光是用脚走也没意思。
柳意熟门熟路,如同以前的每一次拿下新地盘一样:
“听闻荆州盗匪不少?”
身后亲兵立刻答道:“是,大多都是一些水盗,不时上岸掠劫,抢夺财物后,又潜下水逃走,之前的官府剿过几次,并没有什么成效。”
这些水盗自然不是住在水里,而是在岸上有据点,每次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换地方,因为规模不算大,抢的也都是普通百姓,荆州官府抓过几次没抓到人,也就算了。
这也是很多地方强盗横行的原因,有时候并不是当地势力没有兵力,而是站在上位者的角度,这些强盗并没有造成太大的损失,派人去抓又要大把时间,又要拨款给粮,还不一定一次就能抓住。
就算是抓住了,这些强盗大多今日有酒今朝醉,抢来的财物米粮不会剩下多少,官府费工夫又没好处,去抓人实在是不划算。
反正抢的也不是自己以及自己的亲戚们,一些普通百姓被抢了米粮牲畜而已,又没闹出人命,没有必要管。
而现在,柳州接管了荆州。
情况就不一样了。
柳州官府最擅长的,就是去做看着没什么收益还麻烦的事。
柳意活动了一下脖子。
抓盗匪这种事,其实她现在完全可以不插手,柳州的官府班底自然会安排人出手。
但是吧,说是清闲,她也确实不是个能闲下来的性子。
反正也打算把荆州走一走,不如顺便干点活,还能锻炼一下身体。
柳意飞身上马:
“走吧,该看看我们的新地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