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花眼睛虽然被鲜血迷住,急忙中,双手当双腿用,向前乱爬,“娘,娘!做女儿有罪!我就来陪你!”
我爷老倌一把抱住我大姑母,说:“芡实,脱下你的衬衣,在石板塘里打湿,帮你娘老子擦掉眼窝子的血。”
我大爷爷问道:“金花,你急如星火往山下跑,到底有什么急事?”
“爷老倌,我看到鸦雀塘的黄土山上,我母亲的坟墓上,有一只白色的凤凰,在火中飞舞。”
“金花大妹几,那是你眼花了!”
“哪是什么眼花?那只白凤凰,频频向我招手。白凤凰的叫声,和娘老子说话的声音,一模一样。”
常山叹息道:“岳老子,金花又发神经了,下半辈子,她怎么过呀?”
我大爷爷老泪纵横,说:“只有我那老实巴交的弟弟陈皮,陈皮老婆茴香,不会再考虑怎么过日子了!”
话说春元中学的校长阿魏痞子,对着朱六夫子说:“日本鬼子已从涧山杀到了西阳河岸的山头上,你赶快带着金樱子躲一躲吧。”
袖珍美女、不老女神金樱子说:“蒋公,君不走,妾不敢离,愿与夫君共赴生死,妾之愿足矣。”
驻守在春元中学的李连长说:“校长,校长夫人,再不走,便来不及了!”
“李连长,你们去吧!”阿魏痞子呵呵大笑,说:“我感觉夫人金樱子,有许多话要对我说,我若是不认真聆听,也对不起她的深情陪伴。”
“夫君,我想请你写两幅书法作品。”金樱子甜甜地笑着说:“内容已经拟好了,我读给你听。”
偌大的一个春元中学,只剩下校长阿魏痞子和二房夫人金樱子,朱六夫子;朱六夫子感觉自己,从来没有今天这样坚强过,慢慢悠悠地帮校长研着墨。
金樱子说:“夫君,你还记得琉球中山国大臣林世功,以个人名义向清廷总理衙门写的请愿书吗?”
阿魏痞子说:“老了,记不清楚了。金樱子,你读给我听。”
金樱子张口就来:
“敝国惨遭日人益肆鸱张,一则宗社成墟,二则国王、世子见执东行,继则百姓受其暴虐…惟有以死泣请王爷暨大人府准,据情具题,传召驻京倭使,谕之以大义,威之以心灵,妥为筹办,还我君王,复我国都,以全臣节,则功虽死无憾矣!”
阿魏痞子说:“金樱子,林世功之绝命书,你为何记得如此清楚?”
金樱子凄然笑道:“这些字,早己刻在金樱子的骨头上,就是用刀子刮,也刮下来的。”
朱六夫子摊开宣纸,阿魏痞子饱蘸浓墨,正欲下笔,外面传来密集的枪声和老百姓惊恐的尖叫声。朱六夫子估计,山本三男的骑兵队,已跃过了丰乐石桥。
阿魏痞子却是心无旁骛,沉声问朱六夫子:“朱老师,你认为,这百十个字,该用什么字体?”
“当然是草体,颠张狂素的狂草体,宜一气呵成,宜字如战场之死士。”
阿魏痞子长啸一声,说:“有道理!”笔走龙蛇,立刻写就。
朱六夫子小心翼翼,将写好字的宣纸条,移到树荫下的石桌上,在镇尺压住。正欲摊开第二张宣纸,校门口,传来马蹄声、擂门声、高叫声和枪声。
“朱老师,你去打开门,放他们进来!”
朱老师拉开大门上下两个柚木门闩,只见前面两匹高头大马上,骑着两个相貌一模一样的矮胖子,穿着同样的军装,腰上挂着东洋刀。
稍微不同的是,左边的人,上嘴唇上留着仁丹胡子,右边的人,胡子刮得干干净净。
他们两个人的身后,站着百十个荷枪实弹、杀气腾腾的士兵。
朱六夫子大声叫道:“何人在此喧哗?”
留着仁丹胡子的日本军官,霍地拔出东洋刀,恶狠狠地叫了一声“八嘎”,备朝朱六夫子砍去。
“三男,不得放肆!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