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景行颔首:“我与苏兄闲时常相邀于私邸,煮茶论史、挥毫唱和,他时常感叹顾县伯之学识,顾县伯的词作,我也是拜读过了,实在是文采斐然,让人叹为观止。”
“温阁老过奖,苏先生谬赞,晚辈愧不敢当。”顾洲远谦逊了一句,心中对这位态度友好的阁老印象不错。
两人正寒暄着,另一位同样身着紫袍的老头走了过来。
这人身形清瘦,面容古板,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内阁首辅李青松。
他扫了顾洲远一眼,鼻子里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并未搭话,只是对温景行微微颔首,便站到了一旁,闭目养神起来。
温景行对顾洲远无奈地笑了笑,低声道:“李阁老性子便是如此,顾县伯不必介怀。”
顾洲远了然,这位就是苏先生提过的,那位崇尚古礼、坚持祖宗之法不可变的保守派领袖了。
看他那样子,对自己这种“离经叛道”、靠着“奇技淫巧”上位的乡野之人,自然是看不上的。
这时,又一位气度沉稳、面容平和的紫袍老者走了过来,他是内阁三辅周砚辞。
周阁老只是淡淡地看了顾洲远一眼,目光中带着几分审视与好奇,并未多言,也站到了队列前首。
除了这三位阁老,其他官员也反应各异。
一些与苏文渊交好或看重顾洲远功劳的官员,如几位勋贵和部分武将,都主动或远远地对顾洲远点头示意。
而更多的文官,则保持着距离,冷眼旁观,窃窃私语。
这些议论声虽小,但顾洲远耳力极佳,也隐约听到了一些,不过他只当是苍蝇嗡嗡,浑不在意。
突然,顾洲远敏锐感觉到有一道格外阴冷的目光,朝着自己射来。
顾洲远循着感觉望去,只见站在文官队列中后部的一位身着绯袍的官员,匆忙低下了头。
顾洲远微微蹙眉,搜索了一遍原身的记忆,确认自己并不认识此人。
他有些莫名其妙,自己初来乍到,怎么就得罪了这位京官?
此人正是吏部郎中林世昌。
他自然不知道,这林世昌,正是青田县那位林员外的长子。
林员外家的小公子林俊豪,当初在迎春楼与顾洲远争起了冲突。
被顾洲远当众干脆利落地折断了食指,最后林员外为了平息顾洲远的怒火,还扇了林俊豪两耳光,让其成了青田县的笑柄。
林家在青田县家大势大,何曾受过这等屈辱?
林世昌得知后,勃然大怒,动用自己在京城吏部的关系,多方施压,想要报复顾洲远。
可奇怪的是,无论他动用哪条关系,找到青田县乃至桃李郡的哪位官员,对方一听是冲着顾洲远去的,要么立刻推诿搪塞,要么就讳莫如深地劝他“息事宁人”。
所有的力量,到了青田县,都如同泥牛入海,化为无形。
他甚至隐约感觉到,有一股更强的力量在暗中庇护着顾洲远,这让他又惊又怒,却又无可奈何。
如今,仇人就在眼前,而且风光无限,受封伯爵,甚至能站在这朝堂之上!
这让他如何不恨?
除了旧恨,林世昌心里还生出一股子酸涩之感。
一个青田县山里种地的,竟爬升得如此之快,那他这么多年的发奋苦读算什么,在官场摸爬滚打又算什么?
仇恨加嫉妒,让他双眼发红,几乎要喷出火来。
顾洲远虽然不明所以,但感受到林世昌那隐藏不住的恶意,也只是在心中记下了这张脸,并未过多理会。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