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原地犹豫了片刻,眼神变幻,最终一咬牙,转身朝着另一个方向——之前与那位房日兔星君相遇的溪流边疾射而去。
来到溪边,四下寂静。九九试探性地低声呼唤:“房宿姐姐,房宿姐姐可在?”
几乎是话音刚落,那道身着星纹道袍的娴静身影便如约而至,正是玄影所化。
“九九妹妹,这么快去而复返,还有何事?” 她语气温和,带着关切。
“房宿姐姐,情况有变。”九九带着哭腔,“我方才回去瞧见,洪大哥……洪大哥已经死了。”
“死了?”玄影压住心中剧震,不动声色,“哪会有如此之巧?才一盏茶工夫而已,莫不是你反悔,故意讲出来诓骗于我?”
“不是,是真的去了。”九九急忙分辩,“我回去时洪大哥已经落气了……我先前就告诉过你,他本来就受伤极重,随时都可能挺不过去。”
说着快速将她回去瞧见的情形讲了一遍。
原来先前九九苦苦哀求,让玄影替她想个晋升九尾之法,玄影把她晾得差不多了,才装作极为难的样子道:“哎,我虽天上之人,却只是星宿散仙,原是不管公事……不耐烦趟这浑水。不过……”
“不过是瞧你心诚,又有好友心月狐传承在身……罢了,今日便破例教你一个法子。你须发誓,绝不可对外人提及半分,否则你我将有大祸临头。”
九九闻言,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连忙指天发誓:“姐姐放心。九九对天起誓,今日姐姐所言,出得你口,入得我耳,若有半字泄露,叫我天诛地灭,永世不得超生。”
玄影这才缓缓点头,压低声音:“天道规则,九尾之位确有定数。眼下青丘有两只九尾,你欲晋升,唯有等其中一位腾出位置。”
九九急切道:“可……可九尾天狐寿元绵长,我如何等得起?”
玄影意味深长地看着她:“等不起,那便……助他一臂之力,让他提前腾出位置。”
九九浑身一颤,眼中露出惊恐:“姐姐的意思是要我……弑主!” 她下意识地摇头,“不,不行,胡衍主上修为通天,我岂是他的对手?更何况,这是大逆不道……”
“傻妹妹,谁让你亲自出手了?” 玄影打断她,语气循循善诱,“凭你如今修为,自然奈何不得胡衍。但……天庭可以。”
“天庭?”九九更加困惑。
玄影凑近几分,声音几不可闻,却带着致命的诱惑:“借助天庭的力量,天庭打杀胡衍,与你何干?”
九九脸色发白,似乎明白了什么:“姐姐是要我……收集胡衍主上……与洪浩大哥他们勾结,对抗天庭,意图不轨的证据?”
“聪明。”玄影赞许点头。
“你只须留心收集此类证据,交予我。我便可寻机上报天庭。届时,自有天兵天将下界,清算胡衍这等逆臣。”
“如此一来,九尾之位空缺,你身负星狐正统传承,顺位接替,名正言顺。而你,并未直接出手,手上不沾半点血腥,于心无愧,岂非两全其美?”
九九心中剧烈挣扎,一方面是对力量的渴望,另一方面是对洪浩的感恩和对背叛族群的恐惧:“可是……洪浩大哥于我有恩,若证据牵连到他……”
玄影早已备好说辞,立刻信誓旦旦地保证道:“妹妹重情重义,姐姐岂会教你难堪。放心,你可待他们离开青丘之后,再将证据交予我。”
“届时,天庭若要清算,也只针对仍留在青丘的胡衍,绝不会波及已然离去的洪浩等人。如此,既全了你的恩义,又遂了你的心愿,你看可好?”
这番说辞,如同最后一根稻草,压垮了九九心中的天平。
未来的九尾之位,似乎触手可及,而代价,只是“暂时保密”和“收集一些证据”,并且还能“不伤害恩人”……
她眼中的挣扎渐渐被野心取代,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低声道:“好……我……我答应姐姐。我会留意收集……证据。待洪浩大哥他们安全离开后……再交给姐姐。”
“不过……”九九喃喃道,“洪大哥受伤极重,一直昏迷不醒,我也不知他何日醒来,或者还能不能醒来。”
回到当下,九九见玄影不信自己,难免有些着急。
玄影一边听她讲回去看见情形,一边观察她神色,终于确信并无欺瞒。
“好了好了,姐姐信你。”玄影软了声音,“只不过确是过于蹊跷,难免教人起疑,你也知此事只可天知地知。”
她沉吟道:“不过,此事关系重大,单凭你一言,恐难取信。你若有机会,还需留意是否有其他佐证……比如,他随身的重要之物下落,或者青丘后续如何处置他的遗体……这些,或许都能帮助确认消息的真伪,也让……上面更能判断局势。”
她这是在引导九九继续搜集情报,甚至……最好有一些实据。
九九闻言,心中一动,她原本确实生出了一丝将断界交出去换取房宿姐姐更多帮助的念头,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一种莫名的警惕和自私占据了上风。
这剑是洪浩大哥的遗物,也是神兵,或许……或许我自己留着更有用。现在交出去,万一房宿姐姐后续帮不了我,我岂不是什么凭仗都没了。
转念之间,她已有了决断。
脸上露出顺从和感激的神情:“姐姐放心,九九明白。我会留意的。一有消息,再来告知姐姐。”
玄影心中冷笑,面上却愈发温和:“好妹妹,难为你了。记住,小心行事,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
两人又低声交谈几句,九九便告辞离去。
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玄影脸上露出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洪浩身死,这消息若是属实,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
缱绻长老心中惴惴,以最快速度赶到听涛轩,甚至来不及等侍从通传,便径直闯入内室。
胡衍正对着一卷古籍凝神思索,见缱绻如此失态闯入,眉头微皱,但并未斥责,只是温声问道:“缱绻,何事惊慌?”
缱绻长老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急促的呼吸,:“主上……大事不好。刚刚……刚刚九九姑娘前来报信,说……说洪浩恩公……伤势突然恶化,已然……已然仙逝了。”
“什么?” 胡衍霍然起身,脸上那古井无波的从容瞬间被打破,取而代之的是极度的震惊与难以置信。“洪浩小友……死了。这怎么可能。”
自洪浩受伤,他们一行住进汤泉宫生烟阁,又不要外人服侍,胡衍对里面情形一无所知。
他几步上前,目光锐利地盯着缱绻:“消息可确切?是谁确认的?他之前虽伤势沉重,但本源稳固,绝无突然陨落之理。”
缱绻连忙道:“是九九亲口所言,她说回到汤泉宫时,谢籍、夙夜等人皆在当场,已然确认洪恩公气息全无……现场悲声一片,轻尘姑娘甚至悲痛过度昏厥过去,不似作伪。”
“此事蹊跷……” 胡衍停下脚步,眼中精光闪烁,“缱绻,你立刻前往汤泉宫,以我之名,协助谢籍等人处理后续事宜,务必稳住局面,查明详细情况。我稍作安排,随后便到。”
“是,主上。” 缱绻见胡衍已有决断,立刻领命,转身匆匆离去。
待缱绻走后,听涛轩内恢复了寂静。
胡衍脸上的惊容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凝重。他独自一人走入静室深处。
静室中央,摆放着那副古朴的卦盘。
胡衍盘膝坐下,目光扫过卦盘上依旧残留的,上次推演后未能完全平复的细微灵气涟漪。上次占卜,天机晦涩难明,只知“异数已生”,却不想这“异数”竟应得如此突然酷烈。
他需要再卜一卦。此次并非漫无目的地推演天机,而是直接针对“洪浩之死”这一具体事件,以及此事对青丘、对他胡衍自身的吉凶影响。
他净手焚香,屏息凝神,将杂念尽数排除。指尖清辉再次亮起,比上一次更加凝练。他小心翼翼地将那几枚传承久远的龟甲置于卦盘核心之位,法力缓缓注入。
卦盘上的符文次第亮起,起初光芒流转,尚算平稳,似乎要勾勒出某种轨迹。
然而,就在卦象即将成型的刹那。
“嗡——”一声低沉的震鸣自卦盘中心响起。
原本流转的光芒骤然变得狂暴紊乱,数道代表死寂、终结、大凶的暗红色卦纹猛地凸显出来,如同狰狞的伤疤,瞬间吞噬了其他所有卦象的光芒!
整个卦盘剧烈震颤,那几枚龟甲甚至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表面浮现出细微的裂纹。
胡衍闷哼一声,指尖清辉爆散,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反噬之力推得向后一晃,脸色瞬间苍白了几分。
他死死地盯着卦盘上那再清晰不过的卦象——不再是晦涩,不再是混沌,而是无比直白、无比残酷的宣告:
大凶!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