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宇文毓却并不如宇文护所想象的那般懦弱无能,他在处理事务中逐渐显露出自己的聪明才智和才干。他周围逐渐集聚起一批老臣元勋。他致力于发展经济,在百姓中也威望日高。为了试探一下,宇文护假惺惺地搞了一次“归政于帝”的举动,把除了军权以外的所有权力都交还给了皇帝宇文毓。
太师赵国公李弼,朝罢归第,便即婴疾,没多久就谢世了。
宇文护晋位太师,授皇弟宇文邕为柱国,进封鲁国公。宇文邕系宇文泰之第四子,幼有器量,宇文泰曾经对人说道:“欲成吾志,必待此儿。”当时年十二岁,已得封公爵,至是官拜柱国,出镇蒲州,容后再表。
宇文毓之妻独孤氏,得册为后。独孤氏哀悼父亲死于非命,屡思为父复仇,怎奈仇人在前,不得加刃,渐渐的抑郁成病,竟致不起,距立后之期才及三个多月,已是玉殒香消,往地下去省视乃父了。
北周主宇文毓虽然为后悼亡,但亦没法图谋宇文护,只好蹉跎了过去。
宇文毓不能为妇翁复仇,又不能为妇泄忿,自然郁郁寡欢。
古人说得好,铜山西崩,洛钟东应,北周屡遭篡弑,南朝亦猝生变祸,画一个依样葫芦。
自陈霸先进为丞相,手握重权,已把梁主萧方智,视若赘瘤。
陈霸先本拟即日篡梁,可巧南方起了兵祸,不得不遣将往讨,暂将受禅事搁过一边。
晋州刺史萧勃,因王琳还援江陵,复徙居始兴。
始兴郡已经改称东衡州,即令欧阳頠为刺史。已而复调頠刺郢州,萧勃留欧阳頠不遣,且遣兵袭击欧阳頠,攻入城中,尽取资财马仗,把欧阳頠拘回。
萧勃又命人释放欧阳頠出囚,甘言抚慰,欧阳頠也只好得过且过,俯首听命。
萧勃乃使归原任,联为指臂。及梁主萧方智嗣位,进萧勃为太尉,萧勃虽然派遣使者入贺,仍然阳奉阴违。
越年,梁朝廷又改绍泰二年为太平元年,国家多事,也无暇顾及南方。
又越年为太平二年,陈霸先逆迹渐萌,萧勃却假名讨逆,发难广州。
之前阻陈霸先北援,此时反欲为梁朝讨逆,谁其信之!遣欧阳頠为前锋,从子萧孜部将傅泰为副,复檄南江州刺史余孝顷,引兵相会。
欧阳頠出军南康,屯守苦竹滩,傅泰据跖口城,余孝顷出军豫章,踞石头津。渚名,非建康之石头城。
梁朝廷听闻到警报,急遣平西将军周文育,调集各军,前往讨伐萧勃。
巴山太守陈昙朗,伪称接应欧阳頠,约定与他共同攻袭高州,暗中却已经通知高州刺史黄法。
欧阳頠不防有诈,出来会合陈昙朗,共赴高州城下。
黄法出兵逆战,陈昙朗与其战斗数合,便麾兵倒退,冲入欧阳頠后军。黄法乘势杀来,欧阳頠始知中计,慌忙弃去军械,引兵遁去。
陈昙朗却得收拾马仗,饱载而归。
周文育统军前进,正苦乏船,探得余孝顷有船在上牢,潜遣军将焦僧度袭取,得船数百艘,于是溯江至豫章,立栅屯兵。
适军中食尽,粮运不至,诸将俱欲还师,独独周文育不许,使人从间道至衡州,向刺史周迪乞粮,约为兄弟。
周迪得书甚喜,遂运输粮食救济军队。周文育既得粮饷,并不进军,反而派遣老弱各兵,乘船东下,自毁营栅,作遁去状。
余孝顷闻梁朝军队东返,总道他粮尽回师,毫不设备,哪知周文育却绕出上流,暗中占据芊韶,筑城飨士,营垒一新。
芊韶城的靠左近,为欧阳頠、萧孜的军营,靠右近为傅泰、余孝顷之军营,周文育则据住中间,惹得欧阳頠、萧孜等仓皇大骇,急欲移营。
欧阳頠先退还泥溪,不料梁将周铁虎,引兵追及,挥舞的长枪逼及欧阳頠骑的马。
欧阳頠不得已回马与战,不到十合,但听周铁虎猛喝一声,欧阳頠已经落马,被梁军活擒了去,送入周文育大寨。
欧阳頠见周文育,自言为萧勃所迫,并非真心事萧勃,周文育于是亲自释放欧阳頠缚,与他乘舟同饮,张兵至跖口城下。
傅泰出战败走,由梁将丁法洪,驱马追上,手到擒来。统是没用的家伙。
萧孜、余孝顷见两将被擒,吓得魂飞天外,通通一溜烟似的逃走了去。
德州刺史陈法武,前衡州刺史谭世远,正接萧勃檄文,率兵前往援助,猝然听闻萧勃军队败衄,乐得倒戈从事,一哄而入,杀死萧勃。
萧勃之将兰敳不服,又袭杀谭世远,偏别将夏侯明彻,又将兰敳杀毙,持萧勃首级出来投降梁军。
周文育传递其首级到建康,并槛送欧阳頠、傅泰等人。
陈霸先本与欧阳頠有旧交,当然宥罪,且因他声着岭南,仍令为衡州刺史,使他招抚。
一面遣平南将军侯安都,往助周文育,剿平余孽。
萧孜、余孝顷尚分据石头津,夹水列营,多设舟舰。
侯安都趋至,潜师夜袭,借着祝融氏(火)的威焰,顺风纵火,把石头津左右的军船,烧得精光。
再由周文育督导众士兵夹攻,萧孜惶急乞降,余孝顷逃窜离去。
周文育等于是奏凯班师。
欧阳頠来到了岭南,诸郡皆望风归顺,广州亦平。
梁主萧方智在位期间“征伐有所自出,政刑不由于己”,受陈霸先所控制。
陈霸先听闻余孝顷往依王琳,特征王琳为司空。王琳不肯就征,于是命周文育、侯安都等,率舟师至武昌,进击王琳。
永定元年(557年)八月,梁朝廷提升丞相陈霸先为太傅,加赐黄钺、殊礼。九月初五,又提升陈霸先为相国,总领朝政,封为陈公,备九锡礼,陈国设置百官。
十月初三,梁朝廷给陈公陈霸先进爵为王,建天子旌旗;又没多久,即逼迫梁主禅位,颁发策命。词云:
咨尔陈王:惟昔上古,厥初生民,骊连、栗陆之前,容成、大庭之世,杳冥荒忽,故靡得而议焉。
自羲农、轩昊之君,陶唐、有虞之主,或垂衣而御四海,或无为而子万民,居之如驭朽索,去之如脱敝屣,裁遇许也,便能舍帝,暂逢善卷,即以让王。
故知玄扈璇玑,非关尊贵,金根玉辂,示表君临,及南观河渚,东沈刻璧,菁华既竭,耄勤已倦,则抗首而笑,惟贤是与,然作歌,简能斯授,遗风余烈,昭晰图书。
汉魏因循,是为故实,宋齐授受,又弘斯义。我高祖应期抚运,握枢御宇,三后重光,祖宗齐圣。
及时属阳九,封豕荐食,西都失驭,夷狄交侵,惵惵黔首,若崩厥角,徽徽皇极,将甚缀旒。
惟王乃神乃圣,钦明文思,二仪并运,四时合序,天锡智勇,人挺雄健,珠庭日角,龙行虎步,爱初投袂,仗义勤王,电扫番禺,云撤彭蠡,翦其元恶,定我京畿。
及王贺帝弘,贸兹冠履,既行伊霍,用保冲人,震泽稽涂,并怀畔逆,獯羯丑虏,三乱皇都,才命偏师,二邦自殄,薄伐玁狁,六戎尽殪,岭南叛涣,湘郢连结,贼帅既擒,凶渠传首;用能百揆时叙,四门允穆。无思不服,无远弗届,上达穹昊,下漏渊泉,蛟鱼并见,讴歌攸属。况乎长彗横天,已征布新之兆,璧日斯既,实标更姓之符。
七百无常期,皇王非一族,昔木德既穷,而传祚于我有梁,天之历数,允集明哲。式遵前典,广询群议,敬从人祗之愿,授帝位于尔躬。
四海困穷,天禄永终,王其允执厥中,轨仪前式,以副普天之望,禋郊祀帝,时膺大礼,永固洪业,岂不盛欤!
禅位策命既颁布,再由尚书左仆射兼太保王通,司徒左长史兼太尉王瑒,赍奉玺绶,交给陈霸先。
陈霸先不得不三揖三让,装出许多伪态,经朝堂百官一体劝进,于是应允建议受其禅让,遂使中书舍人刘师知,前往引将军沈恪,勒兵入殿,逼梁主萧方智出宫,沈恪不愿偕行,独自闯入陈霸先府邸,跪地痛哭并表示道:“恪曾服事萧氏,今日不忍见此,情愿受死,不敢奉命!”还算是庸中佼佼。
陈霸先倒也默然,改而派荡主王僧志,胁迫梁主萧方智迁居到别宫。梁朝自梁武帝萧衍篡齐,共传四主,计五十六年而亡。
陈霸先即位南郊,改国号陈,改元永定。废梁主萧方智为江阴王。追尊皇考文赞为景皇帝,皇妣董氏为安皇后,前夫人钱氏为昭皇后,世子克为孝怀太子。立夫人章氏为皇后。
陈霸先少年时娶同郡的钱仲方之女,早年去世,因而纳章氏为继室。章氏吴兴人,原姓钮氏,过养章家,乃改姓为章,善书计,能诵诗及楚辞。
相传章母苏氏因多年不孕,遇一道士赠五色龟并预言“三年有征”。三年后,苏氏生下女儿章要儿,出生时满室紫光,后因章家照拂钮景明(章要儿之父),其女随父姓章。独独那只五色乌龟却不知所踪了。
这个故事恐怕是史家附会,未足为凭。亦不过有闻必录罢了。
陈霸先长子名克,也已经夭折。次子名昌,与从子陈顼前居江陵,并为西魏所虏,陈霸先遥封陈昌为衡阳王,陈顼为始兴王。
他如在都从子陈蒨封临川王,食邑二千户,拜为侍中、安东将军。
陈昙朗封为南康王,陈蒨与陈顼为陈霸先之兄陈道谭之子,陈道谭曾仕梁为散骑常侍,陈昙朗为陈霸先弟陈休先之子,陈休先亦仕梁为骠骑将军。兄弟俱已逝世,由陈霸先追赠为王,即令从子袭爵。
一人为帝,举族荣封,这也是应有的常例。
惟梁主萧方智,废徙逾年,终为陈主霸先所害。可怜他在位三年,年才十六岁,终落得非命而亡,总算得了一个嘉谥,号为梁敬帝,有诗叹道:
伤心世变等沧桑,半壁江山又速亡;
宗社沉沦君被弑,祖宗造孽子孙当。
陈主即位没多久,忽然听闻武昌舟师,败绩郢州,各将均被掳去,不禁惊骇异常。究竟如何覆师,且看下章再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