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吴兴太守杜龛,系是王僧辩女夫(女婿),王僧辩曾经改称吴兴为震州,即进杜龛为刺史。
杜龛听闻妇翁被害,当即据城拒命,还有王僧辩之弟王僧智,为吴郡太守,亦起应杜龛,义兴太守韦载,本是王僧辩心腹,也与联盟,反抗陈霸先。
陈霸先之兄子(兄长的儿子)陈蒨,助守吴兴,已得陈霸先密书,令还长城故里,立栅防备杜龛。
陈蒨至长城,收兵才数百人,杜龛遣部将杜泰,率领精兵五千人,掩至栅下,陈蒨众军相顾失色,独陈蒨谈笑自若,毫不张皇,众心乃定。
宇文泰攻扑数旬,不克乃还。陈霸先使周文育,前往攻打义兴,韦载募集弓弩手,射退周文育军队,便在城外据水立栅,用兵扼守。
陈霸先自督兵接应周文育,留高州刺史侯安都,石州刺史杜棱,宿卫台省。
谯、秦二州徐嗣徽,有从弟名叫徐嗣先,乃是王僧辩之外甥,王僧辩被杀,嗣先怂恿徐嗣徽,举州投降北齐。及闻陈霸先东攻义兴,遂秘密结交南豫州刺史任约,乘虚而袭建康,掩入石头。
游骑至台城下,侯安都闭门静守,且下令军中道:“登陴窥贼者斩!”
徐嗣徽莫名其妙,不敢进逼,暂时收兵返还石头。
诘旦,又进攻台城,忽然看见城门大启,冲出壮士数百名,踊跃直前,锐不可当。徐嗣徽抵敌不住,仍然奔还石头城。太不济事。
陈霸先到了义兴,攻入水栅后,派韦载的族人韦翙携带着书信招降韦载。韦载因形势危急、兵力不支,不能坚持,没办法,最终选择投降了陈霸先。 ?
陈霸先好言慰抚,引置左右,特命韦翙监义兴郡事,乃卷甲还建康。移周文育兵救长城,更遣宁远将军裴忌,轻骑倍道,直趋吴郡。
夜至城下,鼓噪登城,王僧智从睡中惊起,疑心是大军到来,连忙从后门逃出,轻舟奔往吴兴。裴忌遂入据吴郡,奉陈霸先命令留为太守。
陈霸先拟急攻石头城,蓦然听闻齐兵来援徐嗣徽,并运粮三十万石,马千匹,已经至湖墅。
陈霸先未免耽忧,亟向韦载问计,韦载答道:“齐兵若分据三吴,略地东境,岂不可虑?今急宜至淮南筑城,保护东方粮道,再分兵绝彼输运,使他进无所资,不出旬日,齐将头颅,定可悬阙下了!”
陈霸先依议,即使侯安都夜袭湖墅,放起一把无名火来,把北齐的船只千余艘粮米,一炬成空。
仁威将军周铁虎,得擒住齐北徐州刺史侯领州,械送建康。
韦载复至淮南筑垒,使杜棱驻守,借通饷道,建康各军,才得无虞。
陈霸先能善用叛人,因有此效。
齐兵就仓门水南,设立二栅,与梁朝军队相拒。侯安都出军袭击秦郡,攻破城栅,俘数百人,得徐嗣徽家琵琶及鹰,因遣人送还徐嗣徽,且传语道:“昨至老弟处得此,军前不需此物,因特送还。”调侃得妙。
徐嗣徽大惊,急向齐营乞援。齐淮州刺史柳达摩,渡淮列阵,陈霸先督众猛斗,纵火烧栅,齐兵大败,溺死甚众。
徐嗣徽与任约再引齐兵,屯军驻守江宁浦口,侯安都又带领水军,袭破齐兵,徐嗣徽等单舸(一人一船)脱走,柳达摩尚不肯去,留守石头城,陈霸先召集水陆各军,围攻石头,城中无水,柳达摩无法可施,乃遣使求和,惟要求质子。
陈霸先与百官会议,大众以建康虚弱,粮运不继,不若易战为和。
陈霸先乃令从子(侄子)陈昙朗,及永嘉王萧庄,出往为质齐营,与柳达摩会盟城外。
陈霸先此着,未免太弱。
柳达摩始引兵自去。徐嗣徽、任约偕出逃投奔北齐。
齐主高洋,听闻柳达摩擅自与梁朝议和,并且丧亡粮械马匹,不可胜计,遂归罪柳达摩,下令将他杀死,再令仪同三司萧轨,调集大军,克 期 南下。
时已残冬,雨雪盈途,急切里不便行军,于是暂命展 缓。
那震州刺史杜龛,尚占据住吴兴,未曾除去。
梁将周文育与陈霸先兄子陈蒨,屡次攻打杜龛,杜龛固守不下,相持逾年。
周文育暗结杜龛之将杜泰,作为内应,一面诱杜龛出战。杜龛与杜泰出城,两下交锋。
杜泰却按兵不动,害得杜龛独力难支,奔回城中。
杜泰亦随入,劝杜龛出去投降。杜龛迟疑未决,商诸妻室王氏,王氏道:“我与霸先,仇隙甚深,何可求和?”倒还是个烈女。
因此取奁中的金银首饰,及所藏布帛等类,悉数犒赏军士,与决一战。
军士得了重赏,统是感激得很,情愿效死,开城出斗,一当十,十当百,果然将梁军杀败,退至十里外下寨。
杜龛素来嗜酒,每饮辄醉,此时幸得胜仗,便放心畅饮,整日里醉意醺醺,几忘朝晚。
哪知杜泰已经勾结梁军,开门纳入梁朝军队。杜龛尚高卧床中,沉醉未醒,妻子王氏屡唤不应,一时怨起,也顾不得结发深情,当下将万缕青丝,付诸并剪,变了一个秃头妇人,混出府舍,前往去做尼姑去了。
王僧智尚在吴兴,忙与弟王僧愔,从后门出走,奔投北齐。
陈蒨等杀入府中,搜捕杜龛,杜龛鼾声直达,还在黑甜乡中,做那痴梦,当由梁军把他拉出军营,扛至项王寺前,把他一刀了事。不在刘伶祠,而在项王寺,未免杀错地方。
东扬州刺史张彪,向来为王僧辩党羽,不依附陈霸先,陈霸先更遣陈蒨、周文育往袭会稽。即东扬州。
张彪迎战大败,走入若耶山中,被陈蒨之将章昭达追及,枭首报功。南方已平,只北方警信日亟。
徐嗣徽、任约进袭采石,执去明州张怀钧,陈霸先闻报,急遣帐内荡主主勇士,以荡突敌人,故称荡主。
黄丛率兵前往堵抗。这个时候,北齐大都督萧轨,引兵南下,与徐嗣徽、任约合军,众至十万,趋向梁山。
黄丛仗着锐气,迎头痛击,杀死齐兵前队数百人,齐兵不觉惊骇,退至芜湖。
十万大军,不敌黄丛,其后日之覆亡已可想见。
当下致书陈霸先,但言奉齐主命,来召建安公萧渊明,并非与南朝争胜。
陈霸先于是具舟送萧渊明,偏萧渊明背上生疽,病不能兴,未几竟死。
齐兵待萧渊明不出,即从芜湖出发,入丹阳,至秣陵。
陈霸先亟遣周文育出屯方山,徐度出屯马牧,杜棱出军屯守大航,抵御齐军。
齐人跨淮筑桥,立栅渡兵,自方山直进倪塘,游骑竟至都下,建康大震。
陈霸先忙召周文育等还援,自督军出屯白城。
周文育亦率兵来会,与齐军对垒列阵。两下相交,正值西风大起,扑入梁营。
陈霸先拟收军以待,独周文育请战,陈霸先道:“用兵最忌逆风,奈何出战?”
周文育道:“事已急了,何用古法?”
遂抽槊上马,鼓勇先进。
众军一齐随上,风亦转势,得俘斩齐兵数百人。
徐嗣徽分扰耕坛,由梁将侯安都截住。
侯安都麾下只十二骑,左冲右突,无人敢当,齐将乞伏无劳,独拨马来挡截侯安都,战不三个回合,即被侯安都运动猿臂,活擒了去。无劳要想有劳,当然败事。徐嗣徽惊骇而退,齐兵亦敛迹回营。
已而复潜至幕府山,陈霸先早已防备着,秘密派遣别将钱明,带领水师,绕出北齐军队后面,截击齐人粮船,劫得数十艘,齐军缺乏粮食,至宰食驴马充饥。
没多久又入逾钟山,陈霸先与众军队分屯乐游苑东,及覆舟山北,断敌军冲要。
齐兵复转趋玄武湖,将据北郊坛,梁军也从覆舟山移驻坛北,与齐兵相持。
可巧连日大雨,平地水深丈余,北齐军队的士兵长时间浸泡在泥水中,导致脚部腐烂,只能用悬挂的锅做饭,士气和战斗力严重受损。
惟梁朝军队居处于高原,尚得安然无虞。
不过因霪雨连绵,粮运不继,未便枵腹从戎。
会由陈蒨馈运米三千斛,鸭千头,到了梁营,陈霸先亟命将士炊米煮鸭,各令用荷叶裹饭,夹入鸭肉数脔,分给将士。
大众饱餐一日,遂于翌日黎明,麾众出幕府山。
侯安都为先锋,语部将萧摩诃道:“卿骁勇有名,千闻不如一见。”
萧摩诃答道:“今日当令公亲见便了!
说着,即偕侯安都杀入敌阵。
齐兵见他来势凶猛,急命军士迭射,侯安都不肯少却,冒矢向前,身上受了数箭,尚非是致命要穴,却还熬受得住,偏偏骑的马的眼睛中着了一矢,马竟狂跃,将侯安都掀落地上。
齐人见侯安都坠马,争来擒捉,猛听得一声大呼,突然冲入一位少年将军,用槊四拨,把齐人纷纷杀退,救起侯安都。
这少年是谁,乃是萧摩诃。
侯安都易马(换马)再战,齐军披靡,陈霸先令部将吴明彻、沈泰等,首尾齐举,纵兵大战。
侯安都引兵横出,冲散齐军,齐人大溃。
徐嗣徽及弟嗣宗,先被梁军擒住,斩首示众,复鼓众力追,直至临沂,沿途屡有擒获,连齐大都督萧轨,也逃走不及,由梁将活捉了来。
只任约、王僧愔跑得较快,幸免性命,余众无舟渡江,各缚荻茷北渡,中流沉溺,不计其数,流尸塞岸,弃械盈途。
梁军凯旋还都,由陈霸先下令,把齐帅萧轨以下,凡将吏四十六人,悉数处斩,然后请旨大赦,内外解严。
陈霸先得进位司徒,加中书监,封长城公,余官如故,他将各封赏有差。
陈霸先以侯安都为首功,愿将徐州刺史兼职,让授侯安都。
梁主萧方智当然依议,寻且加授陈霸先为丞相,录尚书事,兼镇卫大将军扬州牧,封义兴公。陈霸先乃踌躇满志,要想帝制自为了。
独广州刺史王琳,前曾北援江陵,行次长沙,闻梁元帝萧绎已经殉难,自己家属,亦被西魏军队掳去,不禁涕泪交并;遂为梁元帝发丧,三军缟素,且遣别将侯平,率舟师攻后梁。
侯平连破后梁军,兵威颇振,遂不受王琳命令。王琳遣将讨伐侯平,侯平走依江州刺史侯瑱。
王琳所有精锐部队,本已尽给侯平,侯平已经叛去,军势遂衰,不得已奉表降齐。又因妻子皆为魏虏,复献款长安,乞请取赎。
魏太师宇文泰,许还妻子,王琳又请归梁元帝及太子萧元良棺木,亦邀宇文泰允许。
王琳迎葬梁元帝父子,报闻梁朝廷,仍然称臣,自是王琳一人,变做了三国臣仆,这好算是狡兔三窟呢。太觉聪明。
且说齐主高洋,听闻齐师覆败,萧轨等被梁军擒斩,当然大怒,亦命将质子陈昙朗,置诸极刑。惟永嘉王萧庄,非陈氏子,准令免死。
本拟兴兵报怨,适值大修宫殿,无暇再举,于是将兵事搁起,专务佚游。
原来高洋自荡平山胡,致生骄侈。渐渐的荒耽酒色,肆行淫暴。
高洋行为放纵,常亲自歌舞,通宵达旦,或披散头发身着胡服,搭配锦绣彩衣,或赤身露体,涂抹脂粉?。
或乘牛、驴、橐驼、白象,不施鞍勒,或盛暑炎热,赤膊游行,或隆冬严寒,去衣驰走,从吏俱不堪苦虐,高洋独习以为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