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诺！”
斛律光用布巾裹手，上前拎起头颅时，动作微微一滞，像是无意间想起什么，侧首对高澄状似无意地补了一句：
“大将军，属下多嘴......这孩子的眉眼，乍一看，倒与这膳奴有几分相似。”
高澄从榻上起身，逼近兰京，目光在他与头颅之间来回一扫，又细细凝着兰京的脸。
“嗬！经明月这么一说，你这眉眼和这小儿，还是真是相像啊？”
兰京定定凝着高澄：“是吗？那这孩子是谁啊？”
高澄摇了摇头，耸肩笑道：“我也不知，这不，还得让廷尉去查呢！”
回身面榻：“明月快些去吧！”
斛律光前脚刚走，高澄后脚就拔出刀，直抵兰京颈间。
“你当真不认得那孩子？”
兰京垂眸看了一眼刀，抬眸不避高澄目光，淡淡道：“我不明白大将军什么意思！”
高澄刀锋压得更紧，冷笑道：“不明白？好，那我问你，你杀我到底是因为他高洋，还是因为他侯景？！”
“大将军竟不信我？我对你说的句句实话，那侯景是我杀兄仇人啊，我何故因他欺大将军？”
高澄逼问道：“若他以你至亲性命威胁呢？你别说那孩子与你一点关系没有，明月说的没错，你们真的很像啊......”
“我待你这般好，你还在骗我？甚至借机欲挑拨我兄弟二人？”
最后一句说得几近嘶吼。
兰京亦振振有词：
“大将军您是在自欺，太原公早存害您之心！
那孩子我绝不认得，什么容貌相似，分明是斛律光想陷我于死！
再说，我一心归国，离开将军又如何害您？”
说着逼近高澄一步，脖颈触上刀刃，声泪下眼底痛出红丝：
“更何况，你知我根本下不去手，大将军若不信，这一刀，便刺下吧！”
高澄猛然收回刀后退，也许兰京说的是真的，也可能是假的，只要他走，真假已不重要，从此天涯相隔，真的假的，也都该变成真的。
他沉沉开口显得疲乏：“好，我姑且信你，今夜......我送你！”
话到嘴边却骤然一转，挥了挥手：“......罢了，你自己走吧，门口有备马，有我书令，城门守卫自会放行。！”
“谢大将军！”兰京当即拱手，毫不迟疑的转身，靴底碾过地上混酒，在门前略微一顿。
高澄在他背后，会如何？
兰京最终抬脚踏过了那道门槛，身影彻底没入黑色。
步履不停，径直踏出大将军府，翻身上马瞥过一眼身后巍峨的北宫门楼，猛一扯缰绳，马鞭破风而下，踏碎寂夜而去。
再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变数。
疾风刮过耳畔，小三郎稚嫩的面容浮现心头。
兰京热泪再难抑制地滚落。
咬牙挥起马鞭狠狠抽下，不多时，纵马至城门。
勒马扬声道：“奉大将军令出城！”
随即利落地掏出出城文书。
守城士卒接过，就着火光仔细验过那方大将军印玺，不敢怠慢，迅速下令：“开门！”
守卫看着他消失暗夜，正欲重新关闭城门，忽闻身后一阵急促马蹄，伴随一声大喝：“且慢！”
众人回头，只见斛律光已飞马赶至。
守卫伍长认出来人来，慌忙抱拳：“斛律将军……”
话音未落，斛律光毫不减速，骑马径直掠过尚未完全闭合的门缝，朝着兰京消失的方向急追而去。
只留守门士卒愕然当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