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诸将随高岳侯在中军帐外等候。
斛律金低声向高岳探问:“今日大将军巡视堰坝,不会出什么岔子吧?”
高岳摇了摇头,抬眼望了望,晴空万里,心底抱着侥幸:“应当不会吧。”
“我们是来打仗的,又不是来修大坝的!”薛孤延话音刚落。
只见高澄从帐中走出,一身戎装更显英气。
高澄淡淡斜睨了他一眼,睨得浑身不自在。
毕竟先前自己醉酒失守土山,今日这话偏又似被高澄听了去,心下正发着紧,只听高澄淡淡一句。
“让诸位久等了,走吧。”
因水涨,东魏主营地移至高地,前往南面大坝尚有一段路程,众人行了一段,日头渐高。
高澄平日极少披甲,今日这一身戎装让他颇觉闷热难耐。
他手中的羽扇不自觉地越摇越快。
行至洧水,只见北岸原有河床上加高筑成的坝体绵延约莫一里左右。
为阻水势北泛、危及大营。
登上大堰,堰坝主体横截洧水东流。
四野平阔,为免殃及农田民居,坝体更向南延出河床,一路延绵直至长社南城墙附近。
高澄极目远眺,往西无论南北一带,已几乎尽成汪泽,唯有颍川城的垛墙仍在水中矗立,犹如半没的孤岛。
偶有几处零星树梢探出水面,点缀于茫茫泽国之中。
高岳小声说道:“近来攻城,可见土山上埋尸越来越多,城上守军个个面目浮肿,怕是缺粮少盐所致。王思政应当撑不了太久了。”
“两军对峙,虽重知己知彼,但我以为,叔父不应当去仅仅想他还能撑多久!”高澄侧身看了高岳一眼,随即沿坝体向西南行去,仔细检视堰坝筑工。
“该多想想的是......我们该如何尽快破城?
再就是......若暴雨洪峰下,这堰坝又撑不撑得住?”
高岳连连颔首:“大将军说得是!”
高澄忽地停步,目光冷冷投向城东外的土山坡,转向薛孤延:
“这土山,倒成了西贼现成的埋骨之所了,还得多亏薛将军之功啊!”
薛孤延慌忙垂下头,大气不敢喘,更不敢接话。
众人正看向薛孤延之际,斛律金眼尖,一眼瞥见长社城外的堰坝正缓缓开裂。
“不好,大将军,请先退出堰坝,前方怕是要决堤了!”
高澄向南望去,众人也随之抬眼,果见坝体表面的裂痕迅速扩大,随即被汹涌的堰水冲开一道缺口。
高澄甩开众人阻拦的手,向前疾奔数步,舍乐一队护卫盾兵急忙跟随,众将也跟了上去。
只见决口处洪流裹挟泥沙奔腾直下,缺口越冲越宽,水势愈发凶猛。
韩轨惊道:“怎会晴天决口?”
“还不速速召人堵堰!”
高澄勃然大怒,万万没想到,亲临堰坝第一日,便有决堤。
高岳急呼:“快召民夫负土填堤!”
“快!快!”
......
斛律金、陈元康等人忙劝道:“大将军,请先回营暂避,决口若继续扩大,恐生不测......”
高澄面色铁青,只得在众人簇拥下朝大营退去。
卢潜则小跑到决口处,信手抓起一把土,在指间细细捻磨,目光再投向水中翻涌的浑浊。
赵彦深见状上前低声:“卢参军有何发现?”
“我在看这土。”卢潜又掬起一捧,直接裹到袖袍上,旋即转身,“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