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打马坡上,鏖战了一天的明军将士早已在各自军帐内沉沉入睡。虽说通铺上空了许多位置,但军汉们已经习惯了这种生离死别,也许下一刻,离开的就是自己,所以也没什么过多伤悲的,生活还得继续嘛。
将士们将歇了,但他们的统帅却还没睡。白天遭遇大败,军中士气低迷,小杜担心清军会夜袭,又操心营区安全,于是辗转巡视各个营区,一会儿查看值哨情况、一会儿进军帐捡拾起跌落的被褥。等忙完时,夜已深沉。
当杜仕希提着沉重的步伐,行至帅帐前时,才发现还有和他一起在熬夜的。
金声桓、李过二人面露忧色,在帅帐前徘徊已久。终于等到杜仕希回来,却相顾无言。小杜也没有说话,三人皆沉闷着走进了帅帐。入得帐内,金李二人分列左右,各自坐下。杜仕希则走近一旁的武器架前,轻轻抚摸着那杆饮血数重的步槊。
沉默半晌后,还是金声桓最先打破了安静的气氛。
“虎帅,我军新败,这打马坡上一无水源,二无粮秣。白日大军匆忙撤退时,又丢弃了许多辎重,今大军所用之粮不过三日......此处,恐非久居之地啊!大伙儿何去何从,您还得拿个章程才行?”,杜氏一门双虎将,小杜又得楚王“虎须子”称号,故此军中常以“虎帅”相称,用以区别其父子。
李过也在边上打开了话匣子,沉声说道:“以本侯之见,明日敌将定会携大军来攻。我军最好是趁现在月明星稀,向伏牛山方向转移,只要入了大山,鞑子的骑兵就拿我们无法了。”
李过虽然高居侯爵,级别比杜仕希的伯爵还高,但人家是根正苗红的孙氏嫡系,而且还是楚王的心腹部将。李过又得堵胤锡嘱咐,所以在军中始终尊杜仕希为主,不敢逾越。
金声桓闻言,心中很不是滋味,“咱们费了这么大的劲,折了这么多的弟兄,难道就这么灰溜溜的跑回去?现在关帅和昭帅在洛阳、开封那边,打得热火朝天。就咱们打了败仗跑回去,这不是徒惹弟兄们笑话嘛!楚王他老人家知道了也会不喜呀!”
李过顿时无言以对,其实他也不想这样回去。如今的明军中,也是派系林立,根正苗红的孙氏嫡系自不必说;除此之外,便是以李定国为代表的大西系将领;还有就是如郑成功这样的“二代”军头。孙郑这等派系,李过就不想说了,至于大西系,李过还是憋着一口气的。大家都是一样招安的,凭什么大西系就能压他大顺系一头?他就不服!不仅李过不服,忠贞营帐下的高一功、郝摇旗等将领也都不甚服气,私下里经常叫嚣着要打几场胜仗给大西系那群鳖孙看看。
“若是不退,那便要与鞑子在这陕州决一雌雄了。只是......敌众我寡,我军该如何取胜呢?”,李过呢喃道。
叮当一声,杜仕希重重的放下手中步槊,一双虎眼中的杀气几乎凝成实质。他疾步至舆图前,指着一处地点说道:“取胜之道,就在其中!”
金李二人旋即望去,随后又异口同声的惊呼道:“虎跳崖!?”
......
果如李过所料,第二日一大早,汉岱就急不可耐的聚齐两万马步大军,从郏县拔营前往打马坡,准备将坡上那支明军一口吞掉。汉岱已探明军情了,这支打着“杜”字大纛的明军统帅,就是孙贼的心腹爱将杜仕希,绰号“虎须子”。
但汉岱却殊为看不上这杜仕希,什么“虎须子”、“猫须子”,还不是被自己打得满地找牙。现在他就要将这劳什子的“猫须子”全给拔了。
昨日打了一场大胜仗,汉岱兴奋的一晚上没睡,连夜就向开封报了捷。现在只等将这支明军全歼,然后再将“猫须子”连同这两万明军首级,全部解送京师,也好让摄政王高兴高兴。摄政王一高兴了,那他高低也能混个“巴图鲁”的称号了。
汉岱率军行至打马坡下时,细数了下明军旗帜,发现与昨日所见无异。别看汉岱五大三粗的,实则心细如发,要不然他也不可能在猛将如云的正白旗中,干到都统的高位。紧接着他又用心查看了明军的工事,只见其中人影绰约,汉岱这才放下心来。
杜仕希那蠢货没跑,很好!
汉岱大手一挥,麾下的四千正白旗满洲兵随即弯弓搭箭,向打马坡上的明军招呼了数波箭雨。满洲兵的箭,射的是真准,山坡上的明军即使躲在了掩体工事后面,仍有很多军汉被箭射中,一时间惨叫声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