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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军午饭过后,再次发起攻势。
东安门外高地,号旗挥舞,炮营率先开火,数十门红衣大炮、弗朗机炮,猛烈轰击满城。
轰鸣声中,第一波炮弹精准砸向城头垛口,垛口内的几名八旗炮手瞬间被气浪掀飞,残破肢体甩落在城墙上,吓得其余八旗兵开始纷纷躲炮。紧接着,第二波炮弹又至,一小段残缺的城墙豁口被炮弹撕裂,在墙后躲炮的二十余名头发花白的八旗老梆子兵,瞬间被飞溅的砖石贯穿躯体,血雾喷溅在满是裂痕的青砖上。
清军在满城上也布置了火炮,但主要以虎蹲炮、小弗朗机炮等轻型火炮为主,红衣大炮、神威大将军炮主要布置在内、外城上,如今尽丧敌手。
正因如此,多铎才没有下令清军炮兵反击,这点火炮肯定拼不过明军的重炮,还不如保存实力,留待明军发起攻城战时,再进行炮击。
但多铎却是想多了,明军仅以火炮轰击,炮膛热了就停,冷了就轰,却根本没有意料中的攻城接敌战发生。满城上的八旗兵们,就在城墙下、藏兵洞、角楼等地,躲了一下午的炮,很是窝火。
直到夜幕再次降临,明军才停止炮击,但多铎却丝毫不敢懈怠,孙贼诡计多端,南京内城和外城都是因明军夜间奇袭而致陷落。为此,这次多铎夜不卸甲,亲自坐镇东安门调度清军御守满城,但一直到亥时,明军都没有什么异动,多铎遂于城楼内和衣而眠。
白天高强度的炮击,让多铎精神高度紧张,等松泛下来后,疲乏交加的多铎很快便进入了梦乡。在梦中,他仿佛听到了悠扬的胡笳声,如同回到了阔别已久的白山黑水......
满城高墙的寒雾外,浙军破虏营八百蓝甲满洲兵,正在季什哈的统领下,高举着绘有满洲图腾的灯笼,围坐篝火,用女真语唱起《摇篮曲》,苍凉的歌声在寂静中回荡:“睡吧睡吧,我的小宝贝,林中的月亮为你洒下银辉……”
随着胡笳声渐密,更多歌谣响起。有人唱起《松花江船歌》,那是赫哲族渔民摇橹时的号子;有人哼着《采参调》,苍凉的曲调仿佛带着长白山的风雪。
高墙外传来的乡音,让这群异乡客的心中瞬间破防。
城墙上传来细微的抽噎声,这些老老少少们,都是从白山黑水中走出来的,他们跟随几代爱新觉罗氏征战天下,原以为可以坐享天下、与国同休,然而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现在连命都要丧在了这异乡……此情此景之下,城内的满洲八旗兵们也忍不住轻轻应和起来。
慢慢的,如同涓涓细流汇入大江,满城内外,女真歌谣此起彼伏,不绝如缕……
前锋参领鄂硕颤颤巍巍的冲进城楼里,他欲请命出城,冲杀那群惑乱军心的满奸。却发现,堂堂大清豫亲王正端坐在书桌前,泪流满面。
多铎轻抚自己的残臂,脑海中走马观灯一般,闪起了无数记忆碎片……关外的白桦林、苦寒而又纯白无瑕的赫图那拉、高高在上的海东青,以及纵马弯弓射大雕的那群少年……
此时此刻,沙场征伐也好,王图大业也罢,终作烟萝。
沉默良久,多铎终于开口道:“鄂硕,为本王卸甲!”
是夜,努尔哈赤第十五子,满清豫亲王多铎于东安门城楼内举火自焚,前锋参领鄂硕及两百戈什哈自刎而死,余者皆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