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强光灯无情地打在司恒脸上,刺得他眼睛生疼,生理性泪水不受控制地溢出眼角,却又很快被烤干。
审讯室密不透风,空气灼热而干燥,带着一股金属和灰尘混合的怪异气味。
他已经记不清自己在这里待了多少个小时,时间在强光和重复问话中变得模糊而漫长。
对面坐着两位表情严肃的调查人员,轮番上阵,问题像冰冷的雨点般砸来。
“司恒,坦白交代,你与巴黎歌剧院的阿诺德·约瑟夫长期通信,多次接受其邀请参与所谓‘学术论坛’,期间究竟传递了什么情报?”
司恒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声音嘶哑却清晰:“阿诺德·约瑟夫教授是国际知名的古典舞蹈研究学者……我们的交流仅限于学术范畴……所有往来信件、论文稿件的副本,我都按规定提交给了学校国际交流处备案……你们可以去查……”
“那东欧‘丝路复兴’基金会提供的所谓‘研究经费’呢?为什么走境外账户?”
“那是……那是经过学校批准和官方渠道引入的合法国际合作项目资金……用于支持丝绸之路历史遗迹的联合考古与文献整理……每一笔开支都有明细账目和票据……项目成果也早已公开发表……”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却依旧保持着学者的严谨逻辑。
然而,当问话触及某个核心问题时,司恒的应对出现了明显的、令人起疑的停滞。
“你名下那个尾号7381的银行账户,从五年前起,每个月5号固定有一笔来自M国‘瑞银信托’的汇款,金额高达200万。这笔钱是什么性质?你为谁服务?接收了什么指令?”
强光下,司恒的脸颊肌肉似乎抽搐了一下。他沉默了,长时间的沉默,只有粗重的呼吸声在安静的审讯室里显得格外清晰。额头的汗水不断渗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
“我……不知道这笔钱。”良久,他才艰难地开口,声音干涩,“我从未动用过里面一分钱。我也不知道……或许是……或许是银行系统弄错了……”这个解释苍白得连他自己都觉得无力。
“弄错了?一个弄错了五年的账户?每个月定时定点的汇款?据银行提供的信息,你这个账户开户已经12年了,每月都有消费记录。”调查人员的语气陡然严厉,“司恒!你要认清形势!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交代这笔资金的来源!”
司恒闭上眼,仿佛耗尽了所有力气,只是重复着:“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他不能说,绝不能。
虽然没有拷打,没有严刑逼供,但持续的精神高压、强光炙烤、无法安眠、以及几乎滴水未进的干渴,对一位儒雅的文人而言,已是极致的折磨。
他的意志在生理极限的边缘徘徊,全凭一股不能透露出喃喃的信念死死支撑。仅仅两天,他那原本因之前担心喃喃和司敬恒而长出白发的头发,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一片雪白,憔悴得令人心惊。
审讯陷入了僵局。
调查组手握看似确凿的境外资金流水,却无法撬开司恒的嘴得到任何实质性的口供或指向他人的证据;而司恒除了对那笔款项保持可疑的沉默外,对所有学术活动的解释都能找到合规的依据。
放人,无法向汹涌的舆论和背后的推力交代;继续关着,却又难以取得突破,反而可能引发新的问题。
*
海城司家,往日门庭若市的书画苑,如今门可罗雀,一片冷寂。
司振生老先生一生清誉,晚年却遭此横祸,儿子被冠上“间谍”的恶名,气得他当场吐血,一病不起,卧榻时常老泪纵横,低喃着“阿恒绝不会做这种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