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教授，这些残破的铁器，你们是怎么确定它形状的？”
沈乐把整个陶瓮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部扫描了一圈，在陶瓮内找到了大片大片的铁元素沉积——
有些是烂铁坨子被浸泡以后，释放在水里的，只是沾染了薄薄一层；也有些，特别是瓮底部分，是烂铁坨子天长日久放在瓮里，铁元素沁入陶器孔洞。
根据这些痕迹，沈乐大概能勾勒出铁坨子的底部形状，只是这还不够。它有多高？
它的整体形状，是圆柱形，还是椭圆形，还是其他器物？
它的整体重量有多少？
沈乐把整个陶瓮来来回回扫描，勾勒，感应，始终没有头绪。没办法，只好拜托自家导师帮忙，求见国博那位铁器修复方向的专家：
“我真的找不到方向了……”
徐教授无奈地看看他，看看他带过来的照片，视频，资料，3D打印版烂铁坨子模型。沉默很久，抬手往外一指：
“出去。”
“啊？”
“出门，左转，F区15-16房间。去看一圈，再回来告诉我你的感想。”
沈乐茫然出门，按照教授指的方向，摸过去看。两间工作室，四个工作台，都有人在忙活修复的事情，测量，扫描，检测，清理，头也不抬。
旁边的架子上，一箱一箱，垒着各种各样的待修复物品，有一片一片，有一条一条，有一坨一坨……
沈乐仔仔细细，一个工作台一个工作台，一个架子一个架子看过来。有些物品猜得出那是什么，绝大部分猜不出那是什么；
而能猜得出是什么的那些铁坨子，明显得到了更多的注意力，身上留下了更多的修复痕迹。
而几乎猜不出来的那些，基本上，就待在保管柜里，恒温，恒湿，避免氧化，然后，就这样待着了，期待未来有什么发现，也许能把它修出形状来？
沈乐越看脚步越慢，越看脑袋越沉。全部看完，蔫头耷脑，回到徐教授面前，低头道：
“谢谢徐老师，打扰了——”
“你明白了？”
“明白了。……搞不定就不要硬搞，保持原状，等待后人的智慧……”简而言之就是，不会修不要硬修，别去碰它就完了！
反正，又不是发掘出来的每一件文物，都要修复完毕，都要展出。你有这个野望，也要看博物馆答应不答应啊！
博物馆显然不能答应的！想答应，也没那么多地方展出好么！
沈乐告辞离去，蹲回自己的实验室，蹲着对那个烂铁坨子相面。看一会儿，用精神力探查一会儿；
再看一会儿，再用精神力探查一会儿。
被取出来以后，那个拳头粗细，半条臂长短，形状有点奇异的玩意儿，居然收敛了一切异状，安安静静地躺在托盘里，一动不动。
随便沈乐怎么探查，怎么用精神力碰触，浸润，它都没有任何反应，也不和沈乐沟通，像是没有任何灵性……
沈乐无奈啊！他把烂铁坨子来来回回，扫描了七八遍，确定了浸泡在水里对它的腐蚀程度；
先用木签子，再用软毛笔，再用清洁术，一点一点，清除掉它上面的所有污垢；
对墓室里的气体，水分，土壤，接触物，一样一样做检测，判断腐蚀类型；
用钢针探测法、磁性检验法、湿箱测试法、氯离子测定法、密度测定法等各种方法，确定这个烂铁坨子的腐蚀程度；
用X射线探伤、涡流探伤、磁粉探伤、X射线荧光分析、X射线衍射结构分析、金相显微镜、偏光显微镜、电子探针、电子能谱等方法，确定它的成分、结构和微观形态……
这些检测，能告诉他很多事情，但不能告诉它，这个烂铁坨子曾经长什么样。
沈乐用尽手段，用蒸馏水清洗，用弱碱性溶液浸泡脱盐，用还原法清污除锈，再把它泡进缓蚀液里，给它表面做好缓蚀封护。
全套法子折腾一遍，终于把一个摇摇欲坠，随时可能掉渣的烂铁坨子，变成了一个表面微微凝实，有点儿发亮，看上去暂时不会掉渣的铁坨子——
但是它没被修好啊！
它没反应！
它没有闪烁出灵性，没有对沈乐给出反馈，意味着没有修好！
“唉，青灯啊，你这玩意儿怎么这么难修呢？”沈乐揉着脑门叹气：
“当初修你的时候也没这样啊！当初我修你的时候，我也就是给你清洗，除锈，缓蚀，然后重新组装起来，再把玻璃罩补补好，你就修完了啊！它怎么这么难？”
【可能因为……它懒？】油灯闪动了一下，灯芯上冒出一点白光，很快扩大，照亮整个房间，特别在那个烂铁坨子上多照耀了几分：
【要不要我帮你催催它？我来电它一下，它应该就爬起来了！】
“别啊！！！”沈乐脑门子嗡的一声就炸了：
“千万别！我还没给它修好，一点灵性，经不起你一道闪电！万一给它劈坏了怎么办？或者，劈急了，它飞出金光乱砍又怎么办？”
【我收着点力量？——乱砍倒不怕，我能摁住它！】
“千万别！”
【不懒还能因为什么？因为它娇贵吗？当初我就是太不娇贵了，我太皮实了，你这样随便修一修我就醒了……哼！我也要趴倒！也要散架！也要你重新修我一遍！】
“……”
沈乐千哄万哄，又是夸奖又是许愿，答应了一系列丧权辱国的条件，比如这里忙完了带油灯去大电厂吃电之类，终于把油灯安抚下来。
这才虚虚抚摸着铁坨子，为难不已：
“要怎么唤醒它的灵性呢？要怎么和它沟通呢？这家伙根本叫不醒啊……”
不但沈乐去叫没反应，他把竹简在铁坨子边上摆了一圈，用泥金板围了一圈，甚至握紧匕首，在铁坨子周围横划竖劈，来回折腾，都激不起它的灵性反应。
用精神力尝试一层一层“摸”进去，想要找到它的灵性核心，或者找到它内蕴的阵法，没有找到。
大摆聚灵阵，把铁坨子摆在当中，让它敞开了吸灵气，它却像一块凡铁一样，毫无吞吸能力……
啊这，这就麻烦了呀……
沈乐愁得直抓脑袋。罗裙们飘来飘去，试图给他端茶倒水，给他捏肩捶背，给他唱歌跳舞表示安慰，一概被他无视；
油灯，黄玉桐，钟妹，自告奋勇，尝试和那个铁坨子沟通，甚至钟妹麾下的泥人，捏着那块“巡山治水”的铜印往上盖，也盖不出声音来：
这个铁坨子，它连点儿铜铁连在一起，电位差导致的电流变化，都不折腾给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