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渭州,两军对峙,彭鼎率六千保靖土兵刚至南渭州境内便受到了土知州彭凌高部的阻挡。
“宣慰使无故兴师犯我边境,意欲何为”彭凌高拔刀朝着彭鼎大呼,即便对方的人数远多于自己,也毫不畏惧。
莫看彭鼎有兵六千,对仅有一千人马的彭凌高却十分忌惮。无他,南渭州素以出勇士闻名。当兵左良玉溃军王永成、马进忠所部十余万人进犯永顺,彭凌高之父、当时的南渭土知州彭应麒率军数千与贼相搏,冒矢冲杀数阵,斩首百余级,血战至死,骸身被利箭射如猬毛,名扬鄂西。彭凌高继承了父亲的武勇,是永顺诸土司中无人敢惹的存在。尽管保靖土军以彪悍出名,面对眼前之人,彭鼎仍不想轻易动武,转了转眼珠,笑呵呵地说道:“彭知州有所不知,夔东贼被卫军击败,正往永顺而来,此等贼人难免烧杀掠夺,伤及百姓。保靖、永顺同气连枝,吾特率兵相助”。
听他提及夔东贼,彭凌高的神色好看了些。当年王永成、马进忠祸害完永顺后又进入保靖,被彭鼎之父、前保靖宣慰使彭朝柱指挥司兵杀败,也算是替自己父亲报了仇,不管怎么说,大家都姓彭,同宗之义还是要讲的。闻言于马上报了抱拳,“没有永顺宣慰使的军令,末将不敢放您入境,请您暂且扎营于州城外,待末将报于宣慰使后再说。守土有责,请勿见怪!”
见彭凌高军阵严整,彭鼎想了想说道:“无须如此麻烦,吾只带一旗四百人前往永顺,请彭知州放行”。此时川东、鄂西的土司作战以旗为基本单位,每旗数十人至数百人不等,比如永顺土司有五十八旗,每旗全部动员后有兵约二百,保靖土司有十六旗,每旗全部动员后有兵约四百,此番彭鼎率六千精兵出征,算是将麾下的精兵全部调来了。
听他说只带四百人去保靖,彭凌高放下心来,缓缓点头道:“既如此,请您缓行通过,末将立即派快马飞报宣慰使”。
听闻彭鼎前来,彭肇相吃了一惊,虽然永顺的旗丁比保靖多,可他却十分畏惧彭鼎,一则他的宣慰使的位置是依靠保靖相助才保住的、欠了人情,二则保靖土兵向来悍勇,十分不好惹。遂与堂祖父彭廷椿、施溶土知州田茂年等商议。
“保靖若有歹意,彭鼎绝不敢只带四百人入城。您不妨盛陈甲兵、暗中准备,且听他诉说来由后再做分解”,老成持重的彭廷椿建议。
当见到彭鼎身边的毛寿登后,彭肇相立即猜出了彭鼎的来意。果然,刚见面彭鼎便要求永顺与保靖共同伏击兵败的夔东贼。
“非是吾不愿,实是不敢依从,夔东军凶悍且兵多势众,即便永顺、保靖联手,亦多有不如,不敢轻举妄动耳”,彭肇相为难地说。
“若夔东贼攻入保靖,永顺愿助否”彭鼎闻言直勾勾地盯着他问。
“永顺、保靖同气连枝,昔日吾有难,承蒙您派兵相助,若您有难,吾绝不会坐视不理!”彭肇相回答得很干脆。
“好!汝应知晓保靖与夔东有仇,夔东贼本有伐保靖之意,亏得卫军伐明,方才中止。若坐等贼寇恢复元气,保靖迟早会遭兵灾。是以吾决定率军伐贼、清除隐忧,不知道汝可愿与吾同往”彭鼎再次问彭朝相,这一回,他的手攥紧刀柄、手背上青筋毕露。
空气中一片寂静,终于,彭肇相重重地呼了口气,缓缓说道:“既如此,吾愿与宣慰使共进退!”
“好!既如此,吾等便于白崖洞附近设伏!”彭鼎用手指在舆图上重重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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宜都侯塔天宝率五千精锐明军进入了茅冈安抚使覃应昌的领地,为先锋者须得“勇”字当头,作为闯军宿将,此人向来敢战。
忽见狼烟滚滚,却是守卫的土兵在施放狼烟报警。土司们对麾下土民控制极严,辖区边境的重要关口,均设有兵丁把守,本境土民出境,则须持有土司衙署签的“领单”,无单者不许出境;如遇入侵,兵丁便会施放狼烟报警,此起彼应,很快便能纠集土兵拒敌。
狼烟施放后没多久,便有数百土兵迎来,为首者正是安抚使覃应昌。作为一个小土司,覃应昌可没有挑战夔东军的勇气,不但盛情迎接还准备了充足的犒军物资。
李来亨十分感激,在茅冈歇息一夜后离去,走时朝覃应昌施了一礼,“安抚使高义,孤心领了,他日茅冈有难,孤必相助”。
“多谢江陵王!”覃应昌拱手回礼,心中暗乐,不过出了些粮食便换来一大强援,这买卖不亏。
然而进入桑植土司境内后,情形却截然不同。依然是狼烟滚滚,可狼烟下聚集的却是三千披坚执锐、摆出作战阵形的土兵。桑植土司有十四旗,实力比只有一旗的茅冈强得多,向鼎、向长庚、向得禄、向日葵等各领本部,目露凶光。
“来将何人为何犯吾领地”桑植安抚使向鼎明知故问。
“吾乃大明宜都侯塔天宝,奉江陵王将令担任先锋,途经桑植。守军速速让开道路,否则定杀得尔等片甲不留!”塔天宝哪受过这个气,虎吼一声,只待对方回复不肯让道便大开杀戒。大刀紧握,凶残的豹眼冷冷地盯着向鼎的脑袋。瞥见塔天宝目中的寒光,向鼎忽然打了个寒颤,慌张地说道:“吾与夔东无仇,若宜都侯不侵犯桑植百姓,让路亦无妨。传令下去,让开道路”。
土兵闻令,纷纷让开道路。向长庚不解地问:“父亲既已归顺大卫,何不拦住夔东败军向齐王殿下邀功”
“汝真觉得凭咱们这三千人马敌得过塔天宝那厮吗就算敌得过,后面还有李来亨的大军。汉人常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立功固然重要,保住咱们家的基业更重要。可以不借给夔东粮草,但是不可以往死里得罪他们。放他们过去吧”,向鼎悠悠地叹了口气。
“哼!呸”塔天宝轻蔑地冷哼一声,狠狠地朝地上啐了口唾沫,率军无视桑植土军,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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