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严重了,数十年来,三代帝王不敢碰,历任宰相也不敢碰,因为这条税法太要命了,它触碰到了太多人的核心利益,别人会跟你玩命的。
“要不,咱们请政事堂诸位相公过来,一起商议?”新政司内一名官员迟疑地道。
“政事堂的相公们都躲了,谁敢来?”另一名官员苦笑:“人人避之唯恐不及,咱们就算讨论出结果,谁敢执行?”
资政殿学士,京畿路观察使留后郑朝宗道:“朝廷还有监察府,政令若正式颁布,地方官员若敢不执行,自有监察府和皇城司的人处理。”
“若是反对的官员有数百甚至上千呢?官家难道把他们都罢免了?那天下谁来治理?”
“还有朝堂的,地方官府的,民间的,各个利益关系网,官员与士商串联的利益线,北方的大地主,南方的大海商,此税法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多利益链条都会被触动,我等从何开始商议讨论?”
郑朝宗不说话了。
同僚们说的是事实,这件事实在太大了,牵扯的人和利益太深太广,哪怕郑朝宗敢说真话,敢办实事,可他终究势单力薄,根本顶不住来自全天下利益集团的压力和反扑。
当年贤相王安石都解决不了的问题,他郑朝宗何德何能解决得了?
新政司内,官员们的目光纷纷望向郑朝宗。
他们都是下放民间后,被官家下旨提拔进来的,对于民间的现状和疾苦,以及存在的问题都有着深刻的了解,正因为如此,他们才会被官家调入新政司,参与新政修正的讨论和定法。
可是众人都知道,新政司内这些官员里,官家最欣赏最器重的便是郑朝宗了。
当初郑朝宗的一道奏疏,惊艳了整个朝堂,也惊艳了官家。
此刻政事堂的宰相们都不在,新政司的官员们隐隐以郑朝宗为主心骨,大家都等着他拿主意。
郑朝宗也觉得肩头压力沉重,他很清楚,官家在做一件利在千秋的事,这件事触碰了权贵地主的利益,但它能够给天下的百姓农民带来好处。
良久,郑朝宗突然狠狠一咬牙,道:“官家有此胆魄,我等臣子为何不能?”
“放心大胆地做,一切有官家为我等撑腰,我等食君之禄,当忠君之事!”
转身走回自己的桌案边坐下,郑朝宗缓缓翻开一本新政条目,环视堂内众人,道:“政事堂的相公们不在亦无妨,官家既然下了旨,我们便开始商议‘方田均税法’。”
“首先,清查天下土地田亩数……”
新政司内,官员们从最初的忌惮,畏惧,直到郑朝宗正式开始了商议讨论议程,官员们平复了情绪,每个人脸上露出坚定决然之色,迅速投入到商议之中。
世人皆逐利,为利而不惜争生死。
但不可否认,世上也有一群可爱的傻子,为理想与信仰甘愿赴汤蹈火。
这种傻子很少,很少。
但他们存在。
…………
延福宫,福宁殿。
赵孝骞坐在大殿的门槛上,手执一柄锋利的小匕首,正一刀一刀地削木头。
赵昊坐在对面,清澈纯真的眼睛好奇地盯着赵孝骞的手,看着他一下又一下削着木头,地上堆了不少木屑,赵昊忍不住手贱,拈起一片木屑,犹豫着要不要往嘴里塞,试一试咸淡。
赵孝骞早已发现了儿子的举动,抬眼警告地看着他,道:“不准哦,你能吃点正常的东西吗?这玩意儿不是给你吃的。”
赵昊听懂了,乖巧地扔了木屑,老实坐在他面前。
赵孝骞用匕首削了很久,终于,一柄小巧可爱,胖乎乎圆滚滚的木头小剑完成。
赵孝骞拿在手里挥舞了几下,虽说做工有点粗糙,远不如工匠做得那么细致,但这也是老父亲亲手给儿子做的玩具,心意比什么都珍贵。
想想自己的前世,什么摇摇木马,滚铁环,小汽车,长枪短炮什么的,他都打算给儿子亲手做出来。
童年必须完整,该挨的打一定要挨,但是该有的玩具也一定要有。
看着这柄胖乎乎圆滚滚的木头小剑,赵昊兴奋了,伸出胖胖的小手,含糊地道:“爹,我要,要!”
“说谢谢。”
一岁多的孩子,一些简单的用语还是懂的,赵昊立马道:“谢谢爹。”
“过来亲我一口。”
赵昊凑上前,在他脸上用力吧唧了一下,留下满脸的口水。
赵孝骞嫌弃地擦了擦脸,把木头小剑递给他。
“不准用它来打人,不然爹就把它扔了,你以后再也玩不成了。”赵孝骞严肃地警告道。